我脚尖抵着裂缝边缘,风从底下涌上来,带着一股陈年木头混着铁锈的味儿。那风不稳,时强时弱,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喘气。我蹲下身,手掌贴地,能感觉到气流在石缝里打转,忽左忽右,没有规律。
这不是地道,是陷阱。
我站起身,铁剑横在胸前,目光扫过南宫烨和慕容垂。两人站得不远,一个折扇轻摇,一个袖手不动,可眼里的光都钉在那道幽蓝的裂缝上,像饿狼盯着开膛的猎物。
“谁想第一个进去,”我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石台上的杂音,“我绝不拦。”
话落,南宫烨扇子一顿,嘴角那点笑意僵了半瞬。他没料到我会退。更没料到,我会把这道门,变成一道考题。
他缓缓抬眼,扇骨轻敲掌心:“沈兄这话,倒像是不愿探路了?”
“不是不愿。”我指节扣紧剑柄,“是不想替别人试死。”
慕容垂忽然冷笑一声:“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谨慎,结果呢?七枚令牌碎于城楼,命也留在了风里。”
我盯着他,没动。这话像刀,可刀口太钝,伤不到我。
“我爹怎么死的,我不清楚。”我慢慢道,“但我知道,谁第一个踏进去,就会被地宫记住名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替后面的人踩坑。”
空气凝了一瞬。
南宫烨眯起眼,扇子合拢,轻轻一转:“说得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他忽然抬手,指向慕容垂,“你我联手,先除了他。七极殿的人在这儿,地宫机关未必只认血脉,也认仇。”
这话一出,连裴长烈都抬了头。
我冷眼看着南宫烨。他嘴上说着联手,实则想挑起争端,让慕容垂和我先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利。
“你倒是会算。”我声音冷下来,“可你忘了,你兄妹反目那一幕,我还记得清楚。你说南宫玥要交密道图,她没否认。那你呢?真信她会把南宫家的秘密,交给你?”
南宫烨脸色微变。
我再往前半步,侧身将慕容雪挡在身后。她没动,双剑仍悬在腰侧,银铃轻颤。
我低声道:“别离我太远。”
她没应声,可剑尖微微偏转,指向了南宫烨的方向。
这一动,等于宣告了立场。
南宫烨盯着我们,忽然笑了:“好啊,你们倒是同心了。可地宫不等人,机关不会因情义停转。”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一声沉响。
不是风声,也不是石裂。是铁链拖地的声音,一节一节,从深处传来,缓慢,却越来越近。
所有人同时绷紧。
裂缝里的蓝光忽然稳定下来,不再跳动,而是持续亮着,像一只睁开的眼睛。寒气顺着缝隙爬出,石台边缘迅速结出一层薄霜,霜纹如蛛网,蔓延至脚边。
我后退半步,剑尖点地。
一道影子,从裂缝深处缓缓浮现。
先是一对角,弯曲如牛,覆盖着冰壳。接着是头颅,狰狞如兽,额心嵌着一块幽蓝晶石。它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火焰,蓝得发冷,一睁一合,竟与地底的脉动同步。
它迈步而出,四蹄落地,每一步都在石台上留下冰印。甲片层层叠叠,像是由千年寒冰铸成,关节处有铜环锁扣,行动虽慢,却带着不可阻挡的势。
这不是活物,是机关兽。
但它不是冲我来的。
它出来后,并未扑杀,而是转身面向地宫深处,低吼一声。那声音不似兽鸣,倒像某种号令,短促、尖利,穿透石壁。
“它在预警。”我低声说。
慕容雪在我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后面还有。”
我没答。但我清楚,这头冰甲兽不是守门的杀器,是报信的哨兵。它出来,是为了告诉里面——有人到了。
南宫烨眼神一紧,忽然开口:“沈怀舟,你既然不愿先入,那这头兽,就由你来试一试如何?”
我冷笑:“你南宫家的野心,何时轮到我来填命?”
“不是填命。”他扇子一展,“是共赢。你有无相功,能控机关,它既认你父,未必不认你。你若能制它,地宫之门,自然为你而开。”
“然后呢?”我盯着他,“我破了门,你第一个冲进去取宝?还是等我死在里头,你再慢悠悠进来收尸?”
他不语。
我握紧铁剑,目光扫过全场:“你们谁想进,谁就自己踏进去。我不拦,也不试。”
寒风卷着霜粒打在脸上,刺得皮肤发麻。
南宫烨脸色阴沉,正要开口,慕容垂却忽然道:“沈怀舟,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推诿吗?”
我猛地转头,直视他:“我爹怎么做事,轮不到你来评。你若真敬他,就不会在他死后,还带着七极殿的人,追杀他的血脉。”
“血脉?”慕容垂冷笑,“你当真以为,你是来继承什么的?你不过是因果的延续,是局中的一枚子。你进不进地宫,都不过是走完他没走完的路。”
我握剑的手一紧。
可就在这时,那头冰甲兽忽然转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它不动,只是盯着我,火焰般的眼瞳微微收缩。
我屏住呼吸,没动。
它看了我三息,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如裂帛,震得石屑簌簌落下。紧接着,地宫深处传来另一声回应,更低,更沉,像是某种巨物正在苏醒。
冰甲兽缓缓迈步,竟朝我走来。
一步,两步。
寒气随它逼近,脚下的石台迅速结冰,裂纹蔓延。
我横剑在前,脚下扎稳。
它停在我三步外,低头,额心晶石与我胸前玉佩同时发烫。一股热流从玉佩窜上手臂,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它没攻击。
而是缓缓屈下前肢,冰甲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接着,它将头低垂,几乎触地,像在行礼。
全场寂静。
我盯着它,心跳如鼓。
这不是敌意。
是……认主?
南宫烨脸色骤变:“不可能!这机关兽怎会向你低头?你不过是个弃子!”
我冷笑:“弃子也能破局,你怕了?”
他咬牙,扇子猛地一合:“你以为它认你,你就安全了?地宫不会只有一道门,也不会只有一头兽。你进得去,未必出得来。”
“那也比被人推着进去强。”我缓缓直起身,铁剑未收,“我走我的路,不借谁的刀。”
话音未落,冰甲兽忽然抬头,火焰眼瞳转向南宫烨。
它缓缓起身,甲片震颤,寒气骤升。
南宫烨脸色一变,后退半步:“你……你想干什么?”
我盯着他,声音冷如霜:“它刚才低头,是对我。可它现在抬头,是对敌。”
慕容垂忽然道:“它在判断威胁。”
“那就让它看清楚。”我侧身一步,将慕容雪护得更紧,“谁想动我们,它自然会动手。”
南宫烨盯着那头兽,额角渗出冷汗。他握紧扇子,却不再上前。
裴长烈在后方冷笑一声,断枪拄地,火弩残片在袖中微微作响,却始终未动。
南宫玥仍靠在石台边缘,左手按着伤处,右手紧握那根青玉簪。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却没说话。
冰甲兽站在地宫门前,像一道界碑。
门未全开,光未散尽,风仍从裂缝中吹出,带着陈年木头和铁锈的味道。
我握紧铁剑,指节发白。
它没动,我没动,他们也没动。
石台上的霜,越积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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