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矿晶炸开一团火光,碎屑溅在铁栅栏上叮当作响。我正盯着那道通往黑暗深处的阶梯,手中铁剑忽然一震,剑脊上的古字像是被火烫过一般发红发热,牵引着我的手臂向前。
一块巨石从穹顶砸落,轰然撞在栅栏外三尺处,水浪掀到脚边,湿冷刺骨。
“你还想看多久?”
慕容雪的声音劈开轰鸣,双剑出鞘半寸,剑气扫开扑面而来的碎石尘灰。她站在我身侧,银发贴着肩头,左眼下泪痣微微一颤,目光如刀锋般直指我。
我猛地回神,剑尖垂下,锈皮剥落一角,露出底下那行依旧难解的刻痕。眼前那股牵引还在,可我知道,再往前一步,不只是我自己送命。
地宫在塌。
四壁的刻文大片剥落,裂缝如蛛网蔓延,每一道都在渗出暗红的光。头顶齿轮越转越急,铁链哗啦作响,像是一根根绞索正在收紧。远处通道传来沉闷撞击声,仿佛整座地基都在下沉。
南宫玥靠在墙边喘气,脸色白得像纸,一手死死按着肋下旧伤。乌恩其拄着弯刀站在最后,右肩包扎处渗出血迹,顺着刀柄滴落在地。
他抬头看了眼转动的青铜轮盘,猛然抬脚踩碎地上一块残碑,吼道:“这地宫早就是个死局!七极设了湮灭阵眼,一旦启动,前路全是杀阵!”
他指着上方:“那不是装饰,是倒计时锁。再过半柱香,海眼就要翻涌上来,把我们都吞进去。”
我闭眼,体内《无相功》缓缓流转,眉心微凉,仿佛有谁在轻轻推我后背。不是催促,是退避。
父亲……你也曾站在这里吗?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身影——三百年前,沈无涯独立地宫中央,长剑插地,闭目不语。四周崩塌,火焰升腾,七大世家的身影围而不攻,只等这方天地自行埋葬他。
他没有战,也没有逃。
他是……任由这一切发生。
“原来你不是死于刀剑。”我喃喃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让这座地宫,把你埋了。”
脚下地面又是一震,裂口扩大,暗河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腥咸的气息漫上台阶。头顶矿晶接连爆裂,光线忽明忽暗,照得众人脸庞扭曲不定。
慕容雪折返一步,伸手扶住我胳膊。她的掌心温热,剑气温和流转,顺着衣袖传入经脉,将那股幻象的寒意驱散。
我睁开眼,握紧铁剑。
“我不替你赴死。”我说,“也不替你报仇。但我得活着。”
话音落下,转身面向来路。
“撤回密道。”
乌恩其点头,弯刀横在胸前,断后警戒。慕容雪快步上前,一手搭住南宫玥肩膀,将她半扶起来。南宫玥咬牙撑着没吭声,脚步踉跄,却还是迈开了。
我们开始往回走。
通道狭窄,头顶不断有碎石坠落,砸在背上生疼。脚下的积水越积越深,每一步都溅起浑浊水花。前方拐角处,原本闭合的石门已被震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幽深的密道。
“快!”乌恩其喝了一声,“第二道闸门要关了!”
我们加快脚步,刚冲过拐角,身后轰然巨响——整段通道彻底坍塌,烟尘冲天而起,将铁栅栏与那道向上的阶梯彻底掩埋。
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和铁锈的气息。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石门已完全闭合,封死了所有退路。剑脊上的古字渐渐冷却,不再发热。它等的人,终究没有走进去。
“别停。”慕容雪拉了我一把,“前面还有两道闸门。”
我们继续前行。
地宫震动不止,四壁裂缝中渗出暗红光芒,像是血脉在搏动。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嵌在墙中的机关齿轮正在逆向旋转,发出刺耳摩擦声。乌恩其一边走一边用弯刀敲击地面,试探承重。
“小心脚下。”他低声道,“这些石板下面都是空的,随时会塌。”
南宫玥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整个人几乎全靠慕容雪支撑。她嘴唇发紫,却始终没喊一声疼。
我走在最前,铁剑横在身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机关。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不敢有丝毫大意。耳边只有水流声、碎石滚落声,以及我们粗重的呼吸。
走到第二道闸门前,发现门缝已被卡住半截掉落的梁柱。乌恩其上前用力推了两下,纹丝不动。
“让开。”他说。
他退后几步,猛地挥刀劈向门轴连接处。刀锋斩入石缝,借力一撬,整扇石门发出刺耳呻吟,缓缓移开一线。
“快过!”他喊。
慕容雪扶着南宫玥先钻过去,我紧随其后。乌恩其最后一个挤出,刚落地,身后轰然巨响——石门彻底倒塌,将通道堵死。
我们喘息未定,前方第三道闸门已在视线尽头。
但就在这时,脚下地面猛地一斜。
整条通道像被人掀了起来,左侧石板崩裂,暗河水从下方喷涌而出,瞬间淹到膝盖。右侧岩壁也开始龟裂,露出背后错综复杂的铜管与齿轮。
“快跑!”乌恩其大吼,“整个地基在塌!”
我们拼命向前冲。
南宫玥几次踉跄,几乎摔倒,都被慕容雪死死拽住。乌恩其右肩伤口崩裂,血顺着臂膀流下,却仍咬牙护在最后。
第三道闸门尚未关闭,但控制机关的铜盘已经开始下沉。乌恩其冲到门前,一脚踹开挡路的碎石,双手抓住铜盘边缘,拼尽全力往上扳。
“沈怀舟!帮我!”他怒吼。
我立刻上前,两人合力,肌肉绷紧,青筋暴起。铜盘发出刺耳金属摩擦声,缓缓回升。闸门上升三尺,勉强够人通过。
“走!”乌恩其嘶声喊。
慕容雪几乎是抱着南宫玥冲了过去。我正要跟上,脚下突然一空——石板断裂,整个人往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左手猛地探出,死死抠住闸门边缘。右腿悬在深渊之上,脚下是翻涌的暗河,黑水打着漩涡,隐约可见断裂的铁链与破碎兵俑沉浮其中。
“抓住!”慕容雪回头,俯身伸出手。
我咬牙,借着臂力猛地翻身而上,滚过闸门缝隙。刚落地,身后轰然巨响——整段通道彻底塌陷,水流裹挟着碎石冲进深渊,发出沉闷咆哮。
我们瘫坐在地,喘得像风箱。
乌恩其靠着墙,弯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右肩血流不止。南宫玥伏在地上干呕,脸色惨白。慕容雪跪坐一旁,双剑归鞘,银铃轻响,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铁剑。
剑脊上的古字已经恢复常温,锈迹重新覆盖,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可我知道,它曾经呼唤过我,也曾经退避过。
父亲选择了留下。
我没有。
我不是他。
我是沈怀舟。
“还能走吗?”我问。
乌恩其点头,挣扎着站起。慕容雪扶起南宫玥,两人互相支撑。我走在最前,推开前方最后一段密道的石门。
冷风扑面而来。
门外是倾斜向上的石阶,通向未知高处。壁间矿晶黯淡,仅能照亮十步之内。空气中多了海腥味,说明出口不远。
可就在我抬脚欲行时,铁剑忽然剧烈震动。
不是牵引。
也不是警告。
是一种急迫的共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条密道的尽头,正等着与我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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