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碎石撞进通道口,我背着慕容雪跨过最后一道断阶。她半边身子软垂在我臂弯里,左肩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指尖还死死攥着我的袖口。脚底刚落稳,身后整片岩壁轰然塌陷,尘浪扑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南宫玥踉跄两步,扶住石壁才没倒下。她手腕上的软鞭松了,鞭梢沾着泥灰,垂在地上一动不动。乌恩其拄着弯刀跟上来,右肩衣料裂开,血顺着刀柄滴落,在青石上砸出一个个暗点。
“通了?”她喘着问,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我没答,只将慕容雪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台上。她脸色发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我撕下袖口剩下的布条,重新压住她肩头的伤口。血还在渗,温热的,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头顶簌簌响着,细碎石子不断从缝隙中掉落。这密道不算宽,仅容三人并行,两侧石壁粗糙,隐约刻着些模糊纹路,像是某种旧时记号。往前看去,幽深不见底,只有远处一点冷风顺着气流钻进来,吹得人背脊发凉。
“别松劲。”乌恩其低吼一声,弯刀插进地面卡住身形,“地宫没完全塌完,这种地方最易藏机关。”
南宫玥咬牙撑起身子,从发间抽出一根银簪握在手里,眼神扫向深处:“我们……真能活着出去?”
我没回头,掌心贴着慕容雪后背,催动《无相功》缓缓流转。一丝暖意自丹田升起,顺着手太阴肺经游走,驱散四肢的麻木。这功法不是什么神诀,练到深处也不见得能飞天遁地,但它稳,像荒原上的老树根,扎得深,活得久。
片刻后,她呼吸略显均匀了些。
我收回手,铁剑横在膝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裴长烈虽败,却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他断了一臂,却还能站着,那就说明——他还留着后招。
“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走的。”乌恩其忽然开口,靠着石壁坐下,右手仍握着刀柄,“三百年前,沈无涯穿过了这条密道,最后消失在七星渊外。”
我抬眼看他。
他没看我,只是盯着自己刀锋上凝结的一小块血痂,声音低沉:“他说过一句话——‘若后人重踏此路,必是七极再乱之时’。”
风从背后灌进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我闭上眼,眉心微跳,仿佛有股无形之力在牵引。不是幻觉,也不是回忆,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应——就像脚下这条路,曾在某一天,被另一双脚踩过。
那双脚,也穿着破旧的短打,腰间挂着锈剑。
“我不是他。”我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声,“我不求证道,不问天命,更不想当什么破局者。”
乌恩其侧目。
我伸手抚过铁剑剑身,斑驳的锈迹硌着掌心:“但他欠下的债,既然落到我头上,我就接。”
南宫玥靠在石壁上,手指摩挲着簪子尖端,忽然轻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姓沈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倔?”
我没理她,转头看向慕容雪。她眼皮颤了颤,似乎想睁眼,却又无力抬起。我把水囊凑到她唇边,喂她喝了一口。清水滑进喉咙,她喉头微微滚动,总算有了点活气。
“等她醒。”我说,“我们就走。”
“往哪走?”南宫玥问。
“往前。”
“前面未必有路。”
“没有也得走。”
乌恩其咳了一声,肩头血又渗了出来。他扯下腰间一个酒囊,仰头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流下:“我知道一条旧径,通向漠北边境。但路上要过三道关卡,全是七极的眼线。”
“那就打过去。”
“你一个人打得过七家?”
“现在不是一个人。”
南宫玥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手,慢慢握紧:“南宫家主令在我手里,至少能换两条活路。”
我看了她一眼:“你不怕你哥找上门?”
她嘴角扯了扯:“他早就不把我当妹妹了。三年前那一掌,已经把兄妹情打没了。”
乌恩其将弯刀拔起,拄在地上支撑身体:“休息够了就动身。多待一刻,危险多一分。”
我点头,俯身将慕容雪背起。她身子轻得吓人,像一片枯叶贴在我背上。我用腰带把她捆牢,铁剑归鞘,转身面向密道深处。
风更大了,带着潮湿的腥味,像是从海底吹来的。
我们一行四人缓缓前行。乌恩其断后,刀尖划过石壁,留下一道浅痕;南宫玥走在中间,一手扶墙,一手握簪,脚步虚浮却未曾停下;我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稳实。
石壁上的刻痕渐渐清晰起来,不再是杂乱划痕,而是某种排列有序的符号。我不懂这些字,但《无相功》运行至眉心时,竟有一丝微弱共鸣。
这不是文字。
是标记。
指引方向的标记。
父亲留下的。
我脚步一顿。
“怎么了?”南宫玥察觉异样。
“没事。”我继续迈步,“快到了。”
“到哪?”
“到该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前方忽有闷响传来,像是巨石在地下翻转。紧接着,整条密道剧烈一震,头顶碎石哗啦落下,一块砸在乌恩其脚边,裂成数瓣。
“加速!”我低喝。
众人加快脚步。可没走十步,又是一阵震动,这次更为猛烈。身后传来狂笑声,穿透崩塌的轰鸣,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
“沈怀舟——你以为逃得出这里?!”
是慕容垂。
他的声音像铁砂磨过喉咙,带着癫狂的喜意:“你背上的丫头,可是我慕容家的血脉!她的血,迟早要流在这条路上!”
我没有回头。
只是将慕容雪往上托了托,让她贴得更紧些。
“他说什么?”南宫玥脸色发白。
“废话。”我说。
“你信不信他会追来?”
“信。”
“那怎么办?”
“让他追。”
乌恩其冷笑一声:“好小子,有点胆气。”
我们继续向前。笑声渐远,但那份压迫感并未消散。密道越来越窄,空气愈发稀薄,呼吸都变得沉重。我的后背被汗水浸透,衣料紧贴皮肤,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慕容雪微弱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了。
风依旧在吹,但不再夹杂尘土。前方似乎开阔了些,隐约能看到一道微弱的光,映在石壁上,淡得像雾。
“那是出口?”南宫玥问。
“不像。”乌恩其眯眼望去,“光太静,不像天色。”
我停下脚步,闭目凝神。《无相功》在经脉中平稳流动,眉心那股牵引感更强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不是门。
不是锁。
是回响。
三百年前的脚步声,正从这条密道的尽头,一步步传回来。
我睁开眼,低声道:“不是出口。”
“是什么?”
“是开始。”
南宫玥还想问,却被乌恩其拦住。老头摇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看透了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
铁剑轻轻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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