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悬在南宫烨面前,我没有收回去,也没有再往前压半分。他盯着我,嘴角还挂着血,眼神却像困兽般乱撞。
乌恩其的弯刀仍横在身前,刀锋映着石壁微光,冷得像漠北冬夜里的铁。他没看我,可我知道他在等——等我一个动作,或是等对方先动。
“他要你先动。”我低声说,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身后的人听见。
话音落的刹那,我收回手,剑柄重新握紧。南宫烨瞳孔一缩,像是被抽了口气,整个人僵了一瞬。就在这空档,慕容垂袖中寒光一闪。
长枪破风而出,直取乌恩其后心。
枪未至,劲风已刮得人背脊发凉。乌恩其正对着南宫烨,根本来不及回防。我旋身挥剑,铁剑撞上枪杆,震劲顺着臂膀直冲肩头,旧伤猛地一抽,差点脱力。
枪尖偏转,奔向慕容雪。
她手里只剩半截断剑,连站稳都费力,更别说格挡。就在枪锋距她胸口不足三寸时,一条软鞭如蛇腾起,缠住枪身猛然一拽。枪势顿滞,擦着她的衣角钉入地面,石屑飞溅。
是南宫玥。
她手腕一抖,鞭梢收回,脸色白得吓人。刚才那一拉耗尽了力气,手臂微微发颤,却仍横鞭立在前方。
南宫烨趁机扑来,折扇合拢成刃,直刺我咽喉。这一击又快又狠,带着拼死的决意。我抬剑去挡,肩伤牵扯经脉,动作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弧光横斩而至。
乌恩其踏步上前,弯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凌厉刀芒,正中扇刃。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南宫烨虎口崩裂,扇骨当场断了两根,整个人被刀劲掀飞,撞在石壁上,咳出一口血。
他滑落在地,蜷在阴影里,一只手撑着石面,指节泛白。那把折扇掉在一旁,扇面江山图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人狠狠踩过。
乌恩其落地未稳,右肩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臂膀流下,滴在刀背上。他没有追击,而是横刀立在我与南宫烨之间,像一座山堵住了去路。
那一刀太快,太重,刀势未尽而意已决。我认得这招——三年前在漠北绿洲外,他喝醉了酒,在篝火边舞了一次。当时我以为是老兵发疯,如今才明白,那是誓死护主的最后一式。
“大漠断流刀。”我低声道。
他没回头,只说:“刀还在,人在。”
南宫烨趴在地上,忽然笑了,笑声嘶哑:“你们……真当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裴长烈的刀已经渡江,西陲铁骑离岛不过一日路程——”
“那就让他们来。”我说。
我往前一步,脚踩地面金纹,纹路随我脚步亮起一线。慕容雪撑着断剑站起来,站到我身侧。南宫玥扶住她,没有退。乌恩其持刀不动,刀锋始终对准敌人方向。
慕容垂站在暗道口,未进亦未退。他看着我们,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我眉心的印记上。那一瞬,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然后他动了。
脚步微移,封死了右侧退路。真正的杀机不在正面,而在无形的压迫——他要让我们以为无路可走。
“走左侧!”我低喝。
南宫玥立刻拽着慕容雪向左迂回。乌恩其持刀断后,刀锋始终对准二人方向,宛如山岳横立。我紧随其后,剑横胸前,警惕盯着慕容垂。
刚迈出两步,肩伤猛地一抽,脚步踉跄了一下。慕容雪伸手想扶,我抬手制止:“别停。”
她咬住嘴唇,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断剑。
密道狭窄,头顶石梁低垂,越往深处越是压抑。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像是在尾随。我知道,他们没放弃。
走到一处拐角,上方石梁突然发出细微碎裂声。乌恩其猛地抬头,下一瞬,整块巨石轰然坠落。
他单膝跪地,弯刀插入地面裂缝,以刀为柱,硬生生将石梁撑住。碎石砸在他背上,肩伤崩裂得更厉害,血顺着刀背流下,滴在地面上。
“快走!”他吼道,“我守三十息!”
我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问:“你当年……为何救我娘?”
他头也不回,声音沉得像沙地下的铁:“她把最后半袋粮给了我快饿死的女儿。”
一句话,道尽二十年沉默忠义。
我没有再犹豫,点头示意众人加速通过。南宫玥扶着慕容雪,脚步加快。我走在最后,回望一眼乌恩其。
他背影佝偻,却挺得笔直,刀插地中,纹丝不动。
走出十余步,身后轰鸣渐近,碎石不断砸落。我知道那道石梁撑不了太久。可就在这时,前方幽深处传来异动。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声。
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缓慢,规律,越来越近。
我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身后人别动。
南宫玥靠在墙边,喘着气,一手扶着慕容雪,一手握紧软鞭。慕容雪靠着她,指尖扣着一块碎石,眼神清明。
“前面有东西。”我说。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拐角后缓缓浮现。
不是人。
那东西四肢着地,关节反曲,通体由青铜铸成,眼窝处嵌着两粒幽蓝石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它的爪子在石地上划出刺耳声响,每走一步,地面都微微震动。
我认得这种机关兽。
三年前在龙渊谷,我见过它们撕碎五岳剑派的弟子。它们不怕痛,不畏死,只会执行一个命令——杀尽闯入者。
它停下,伏低身子,后腿肌肉绷紧,显然下一瞬就要扑来。
我握紧剑柄,体内气息开始汇聚。肩伤剧痛,但我不能退。
南宫玥忽然松开扶着慕容雪的手,将软鞭缠在右臂上,一圈又一圈,直到鞭身紧贴皮肉。她抬起手,指尖抹过鞭梢那个“玥”字,然后轻轻吹了口气。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怎么用鞭子打马吗?”她低声问。
我没答。
她笑了笑,忽然扬手,软鞭如蛇腾空,直射机关兽双眼。
那东西反应极快,抬爪格挡,鞭梢扫过它的额头,留下一道浅痕。但它也被逼退半步。
就在这空档,南宫玥猛拽鞭身,借力跃起,一脚踹在它胸口。机关兽晃了晃,竟被踢得后退一步。
“走!”她喊,“我拖住它!”
我摇头:“一起上。”
我冲上前,铁剑直刺它眼窝。它侧头闪避,利爪横扫而来。我翻滚躲过,剑锋顺势划过它腿部关节。青铜碎屑飞溅,可伤口很快被内部机括闭合。
它转身扑向我,速度快得惊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掠过。
慕容雪将手中碎石掷出,正中它背部一处凹槽。那地方似乎是个枢纽,机关兽动作猛地一滞。
“那里!”她喊。
我抓住机会,跃起挥剑,直劈那处凹槽。剑刃切入一半,就被内部齿轮卡住。我用力下压,手臂青筋暴起。
南宫玥趁机甩出软鞭,缠住它一条后腿,猛力一拽。机关兽失去平衡,轰然倒地。
我抽出剑,再次劈下。
这一次,剑刃彻底斩断内部枢轴。蓝光熄灭,机关兽四肢抽搐几下,不动了。
寂静重回密道。
我拄剑喘息,肩伤疼得几乎麻木。南宫玥走过来,接过我的手臂,把我扶稳。慕容雪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朝我点了点头。
“还能走。”她说。
我看了看前方,黑暗依旧深不见底。
然后我迈步向前。
身后,乌恩其撑住的石梁终于塌陷,轰然巨响中,烟尘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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