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沉,石阶的震动顺着靴底传上来。那具倒卧的机关兽眼窝里,幽蓝火焰跳了第三下,像是呼吸重新接续。空气骤然冷了几分,墙上的铜绿仿佛都凝了一层霜。
“别靠近它!”我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它在吸气!”
话音未落,机关兽四肢猛然绷直,关节发出金属咬合的咔响,头颅缓缓抬起。它的胸腔内传来低频嗡鸣,一圈圈寒雾自体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结出薄冰,连呼吸都带上刺骨凉意。
慕容雪反应最快,抓起脚边碎石就掷向它左眼。石子撞在眼窝边缘,火星一溅,那团火焰晃了半瞬。她立刻后退两步,靠在石柱上,手指抹过银铃,却没有抖动。
南宫玥甩出软鞭,鞭梢如蛇信探出,缠住它右后腿关节。她双臂发力,整个人借力前冲,想将这庞然大物拽得失衡。可机关兽只是顿了一下,后腿肌肉一震,竟自行挣开了束缚。
“不行!”她咬牙低呼,“关节太硬,缠不住。”
我盯着它背部铭文,那些扭曲符文正随着胸腔震动泛起微光。这不是死物,是被什么人用秘法唤醒的活杀器。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寒雾蔓延得更快。我的肩伤早已麻木,可此刻却像有根铁针顺着经脉往心口扎。我知道《无相功》剩不下多少力气,但不能再等。
铁剑横扫,我猛劈地面。剑刃划过石板,激起一道震荡波,震得机关兽四足微晃。它转头盯住我,眼窝火焰猛地一缩,随即喷出一口极寒之气。
我侧身翻滚,寒流擦着左臂掠过,袖口瞬间结冰,碎成粉末飘落。再看地上被扫中的地方,石面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冻结成黑晶。
“它怕震动。”我喘着气开口,“当年裴长烈说过,机关兽的齿轮受高频干扰会卡死。”
慕容雪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脚踝轻抖,银铃发出清越一声响。那声音不似寻常金属脆鸣,反而带着某种沉闷回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她双手按在柱基,将真气缓缓送入石中。
机关兽左眼火焰剧烈晃动起来,背部铭文也出现短暂紊乱。就在那一瞬,南宫玥高喊:“左肋第三环!那里护甲裂了!”
我看准时机,旋身跃起,将残存真气尽数灌入剑锋。铁剑锈迹剥落,露出一线寒光。这一剑不是劈砍,而是穿刺——我要把它钉在地上。
剑尖触及青铜躯壳时,阻力大得惊人。护甲比之前那只厚了近倍,但我没收力。全身重量压上剑柄,硬生生将剑刃推进半尺。机关兽猛然暴起,双爪拍地,整个石室轰然一震。
裂缝从我们脚下炸开,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南宫玥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其中一条深缝栽去。
乌恩其怒吼一声,扑上前去,弯刀狠狠插入地缝边缘,刀身卡死,成了唯一的支点。他伸手一把抓住南宫玥手腕,将她拽了回来。可他自己也被震得单膝跪地,右肩伤口再度撕裂,血顺着刀背淌下,在焦黑的地面上烫出几缕白烟。
“走!”他抬头嘶吼,“别停在这儿!”
我没动。剑还卡在机关兽体内,它虽受创,却未断机枢。胸腔内的铜芯仍在旋转,蓝焰越来越盛,显然要自爆。
我低头看着剑柄。粗麻布早已被血浸透,黏在掌心。这把破剑陪我七年,斩过漠北风沙,也劈开过五岳名门的虚伪脸皮。现在,它该做个了断。
眉心印记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尽头苏醒。我闭眼,逆运《无相功》,让真气倒冲奇经八脉。剧痛如刀割骨,可身体却轻了几分,仿佛脱离了重量。
再睁眼时,我已经出现在机关兽腹下。
不是闪身,也不是腾挪——是真正的“无相非相”,一瞬间的虚化。这是我从未试过的境地,代价必定惨重,但现在顾不得了。
我抽出铁剑,反手向上猛刺,直贯其胸腔核心。剑刃穿透旋转铜芯的刹那,整具机关兽猛地僵住。蓝焰剧烈跳动,发出尖锐啸叫,像是无数齿轮在疯狂摩擦。
然后,轰的一声。
火浪掀翻了半间石室。我被气浪抛出去数丈,撞在石柱上才停下。耳中嗡鸣不止,嘴里全是血腥味。右臂彻底没了知觉,铁剑脱手落地,插进焦土里,只剩半截剑身露在外面。
机关兽崩解成一堆残骸,焦黑的零件散落一地。那扇半开的铁门还在原处,锈迹斑斑,门后阶梯依旧深不见底。
我跪坐在地,靠着柱子撑住身子。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剧痛。可我还醒着,还能听见身后三人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慕容雪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在微微发抖。
“你还活着。”她说。
我没有回答。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那扇铁门。门框上方刻着一行小字,被锈蚀遮了大半,只看得清最后几个字:
“……入者,永不得归。”
南宫玥站在我另一边,声音很轻:“还能走吗?”
我试着动了动左手,指尖触到剑柄。麻布还在,血也还在。我握住它,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
乌恩其拔出弯刀,拄着刀身站定,望向铁门深处。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柄不肯倒下的旧刀。
我迈出一步。
脚底踩到一块碎铁,发出清脆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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