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压来,我横剑格挡,锈铁与黑刀相撞,震得整条手臂发麻。裴长烈那一击势大力沉,脚下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气浪掀得我后背撞上残墙,喉头一甜,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站在三步之外,刀尖垂地,目光如钉子般扎在我脸上。
“下一刀,我要你跪着接。”
这话我没回应,只是将剑横在身前,指节扣紧剑柄,血顺着袖口往下淌,在地上滴出几道断续的红痕。
南宫玥靠在柴堆边,喘得厉害,声音却清晰:“别信他……他在乱你心神……”
我咬牙,舌尖抵住上颚,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清醒了些。
可裴长烈说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插进记忆里——母亲临死前攥着布老虎,喊的是我的名字,不是父亲;她不是死于漠北刀门的屠刀,而是被沈无涯的剑气反噬所杀?
我不信。
可我又怕自己信了。
“你说她死于剑气反噬。”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那你为何每年去烧纸?若真恨我父,又为何留我腰带?”
他动作微顿。
那块蓝布,是我七岁那年系在腰间的旧物,后来缠在剑柄上三年,遗失于龙渊谷外。他竟从废墟里找到,还留到了今天。
他盯着我,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冷笑:“你以为我是念旧?我只是告诉你——你恨错了人。”
“那你现在可以杀了我。”我说,“既然我不是你要找的仇人。”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缓缓抬刀,指向我眉心,“我是来拿回玉佩。它关系到漠北王庭最后的封印。你若执迷不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刀光再起。
这一刀比先前更快,更狠,直劈面门。我侧身避让,剑锋擦过肩头,皮肉翻卷,血立刻涌了出来。我踉跄后退,脚跟踩到一块碎石,差点跌倒。
慕容雪闪身上前,双剑交错,逼退两名逼近的铁骑。她右肩已有刀伤,衣料被血浸透,可她没停,剑光如雪,护在我侧翼。
“你还记得那一夜吗?”裴长烈步步逼近,声音低沉,“你家院子燃着火,你躲在柴堆后面,眼睁睁看着你娘倒下。她最后说的是‘舟儿……快跑’。你父亲那一剑,本该斩向我,却偏了半寸,反噬入她胸口。”
我握剑的手在抖。
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和我梦里的画面重合。
“可你有没有想过,”南宫玥突然出声,声音虚弱却清晰,“如果真是剑气反噬……为什么只有她中招?沈怀舟的父亲若是走火入魔,为何他自己没事?”
裴长烈脚步一顿。
南宫玥撑着柴堆站起来,脸色惨白,指尖微微发颤,却强撑着画出一道符纹,指向他右手虎口处一道陈年的焦痕。
“这伤,是反噬留下的。”她说,“我爹当年练功失控,也有同样的痕迹。可若真是反噬致死,你当时在场,怎会毫发无损?除非……有人提前动了手脚。”
空气凝了一瞬。
裴长烈眼神变了。
“你是说……下毒?”他低声道。
“不一定非是毒。”南宫玥咳了一声,唇角渗出血丝,“也可能是阵法、符咒,甚至是一缕异种真气。只要让人经脉紊乱,剑气便极易失控。你亲眼所见的那一剑……未必就是真相。”
我猛地抬头看向裴长烈。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们倒是聪明。可这些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真相埋在火里,尸骨都化成灰。”
“那就让我再问一遍。”我一步步往前走,剑尖拖地,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到底有没有动手?”
“我没有。”他直视我,“那一夜,我是奉命前来问责,不是杀人。你父亲私练禁功,引动九霄剑气,已成大患。我们本想带走他,可他拒捕,强行催动剑诀,才导致反噬。你娘……是替你挡下来的。”
我脑中嗡的一声。
挡下来的?
为我?
“你若不信,”他忽然抬手指向南宫玥,“问问她。南宫家的秘术能窥人心绪,她刚才看你的眼神,分明是怜悯。”
我猛地扭头。
南宫玥靠在柴堆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可她的目光确实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像是……同情。
我心头一震。
裴长烈没说谎?
母亲真是因父亲剑气反噬而死?
那我这些年追查的仇人,真的是他?
“我不想杀你。”裴长烈再度开口,“但我必须拿到玉佩。它关系到漠北王庭最后的封印。你若执迷不悟,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缓缓抬起剑,指着他。
“你可以拿走我的命。”我说,“但别想碰她留下的东西。”
他眯起眼。
刹那间,杀意暴涨。
他动了。
刀未出鞘,人已欺近。一步踏下,地面龟裂,气浪掀得我衣袍猎猎作响。
我猛蹬地面,翻身避让,左臂擦过刀锋,火辣一痛。血顺着袖口流下,滴在剑柄上。
慕容雪同时出手,双剑交错,剑幕如雪,逼退两侧包抄的铁骑。她脚踝银铃轻响,身形快得只剩残影,为我争得一线喘息。
我喘了口气,抹去额角冷汗,死死盯住裴长烈。
他站在原地,刀尖垂地,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你变了。”他说,“以前你只会逃。现在,敢跟我对视了。”
“我不是逃。”我咬牙,“我只是还没找到答案。”
“那你现在可以找。”他缓缓举刀,“用命去找。”
话音未落,刀光骤起。
如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砸来。我举剑硬接,铛的一声,虎口震裂,铁剑几乎脱手。踉跄后退两步,背脊撞上墙壁。
他步步紧逼,刀势越来越重,每一击都像要将我钉死在这方寸之地。
我勉强招架,手臂酸麻,呼吸粗重。眼角余光瞥见南宫玥蜷在角落,手中玉佩泛着微光,仿佛随时会熄。
不能再拖。
我猛然低喝,剑锋下沉,借力反弹,整个人跃起,铁剑自上而下劈向他肩颈。
他抬刀格挡,火星四溅。
我趁势落地,旋身横扫,逼他后退半步。
僵持。
院中尘土未落,铁骑列阵未动,慕容雪立于残墙之下,双剑染尘,紧盯战局。
裴长烈拄刀而立,冷视着我,嘴角仍挂着那抹冷笑。
“你进步了。”他说,“可还不够。”
我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血从袖口不断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就在这时,裴长烈突然变招,一刀横斩,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我仓促举剑相迎,左臂被划开深口,鲜血顺剑而下,滴入怀中半开的青铜匣内。
我忍痛翻滚避至墙角,左手死死护住匣子,却发现血渍渗入匣面纹路后竟泛起微光,内部似有羊皮卷欲破封而出。
我瞳孔一缩。
这匣子……认血?
“你说你要封印?”我猛然抬头,盯着裴长烈,“可这匣子……分明认的是血!”
他眼神骤变,第一次露出惊疑之色。
“你早就知道?”我逼问,“你知道这匣子需要沈家血脉才能开启,所以你根本不是为了报仇,你是想拿它去解什么封印?”
他没答,只是缓缓抬刀,刀锋再次指向我。
我靠着残墙,锈剑拄地,左手紧握滴血的青铜匣,目光穿过烟尘与刀影,直视裴长烈。
那一瞬,我不再只是为母报仇的孤子。
我在想——谁在操纵这场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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