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抵住陆明轩咽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后退。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层冷汗。我手上加力，铁锈碎屑从剑刃剥落，蹭在他衣领上。
他终于退了三步，踩碎脚边一块风化石。
南宫玥靠着石壁，喘得厉害，可她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玉牌。她忽然动了，踉跄扑上前，一把夺过玉牌。陆明轩想拦，被我横剑一格，肩头划开半寸深口子。
“这不是家主令。”她声音发抖，指尖顺着裂痕摩挲，“这是父亲死后，我哥在密室里私自刻的印……他竟拿它去号令外门？！”
她抬头看我，眼里全是血丝：“这牌子没有主令的封灵纹路，只有催血咒的痕迹。谁拿着它，就得用自己的血养着——你师尊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弟子已经被当成傀儡了吗？”
陆明轩冷笑一声，没说话。
慕容雪已悄然靠近，双剑归鞘，只伸出两指，在玉牌边缘轻轻一碰。她眉头立刻皱紧。
“里面封的是活人精血。”她低声说，“不是滴血认亲那种简单契约，是用血脉炼成的控魂符。持牌者每动一次命令，受令之人就要流一次血，越远越重。五岳剑派那些长老……怕是已经有人咳血而亡了。”
我盯着陆明轩：“南宫烨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甘愿当他的暗棋？”
他嘴角抽了一下：“你们懂什么……他说要重建秩序，结束七极乱局。只要拿下漠北兵符，前朝机关城重启，江湖再不分门立派，天下唯令是从。”
“唯谁的令？”我逼近一步，“是你师尊的，还是南宫烨的？”
他咬牙不语。
南宫玥突然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玉牌上。那血线原本渗得缓慢，此刻竟微微跳动，像是被唤醒一般。她脸色更白，却仍死死攥着牌子。
“说！”她嘶吼，“我哥现在在哪？！”
陆明轩冷笑：“他已经启程了。去漠北王庭，见萧太后。谈合作，借兵符，重启机关城——你们追不上了。”
我脑中一震。
“他不是去见萧太后。”我缓缓收剑半寸，“他是要去启动什么。”
慕容雪点头：“萧太后虽掌漠北遗族，但她父系血脉出自前朝御龙卫。若真有机关城存在，那里面的东西，绝不止一把兵权那么简单。”
“那是杀器。”她盯着北方夜空，“能改命换运、逆天而行的杀器。否则，南宫烨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南宫玥扶着石壁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别让他……碰机关城……那地方……本该随着九霄剑主一同埋葬……”
话没说完，她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立刻上前扶住她肩膀。她手还抓着玉牌，指节泛白。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她抬头看我，眼神涣散，“我爹说过……沈家血脉，才是开启一切的钥匙。南宫家历代守护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等待一个人回来。”
我心头一沉。
她不是在说玉佩。
她在说我的血。
“所以通缉令不是为了抓我。”我低声道，“是为了逼我现身，让我的剑气引动封印？”
她点点头，又咳出一口血：“我哥……早就疯了。他不在乎南宫家，也不在乎江湖……他只想让前朝复辟，哪怕血流成河。”
陆明轩站在原地，脸色变了。
“你以为你是正道执剑人？”我看着他，“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等他拿到兵符，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知道太多秘密的人。”
他瞳孔一缩。
我没再废话，抬脚踹在他手腕上。他闷哼一声，右手猛地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往怀里收。
慕容雪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细铁丝，缠住玉牌两端，用力一绞。那牌子顿时发出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隔断了。”她说，“不会再感应到他的气血了。”
陆明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颤。他忽然笑了：“你们以为夺走一块牌子就能改变什么？他早就在漠北布好了局。等你们赶到，一切都晚了。”
“那就赶在更晚之前到。”我转身，将南宫玥背上，用腰带绑牢。
她伏在我肩上，气息微弱：“别信任何人……包括……我留下的线索……他太了解我了……他会伪造我的字迹，设陷阱等你跳……”
我点头：“我知道。”
慕容雪站到我身侧，双剑入鞘，银铃轻响。
“走。”我说。
我们三人沿干涸河床向北行。身后荒原火光渐熄，风卷着灰烬打旋。陆明轩站在原地没动，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根插在地上的断旗。
走出半里，慕容雪忽然停下。
“等等。”她蹲下身，手指拂过地面一道浅痕。
那是马蹄印，但不是普通铁蹄，而是包了软皮的轻骑印记。方向正是北面。
“有人刚过去。”她说，“不超过半个时辰。”
我蹲下查看，发现蹄印之间间距极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斥候。而且数量不多，最多十骑。
“不是大军。”我说，“是先遣探子。”
“南宫烨果然已经动身。”她站起身，眼中寒意更甚，“这些人会清道、设伏、传讯。我们必须更快。”
我摸了摸腰间酒葫芦，塞子松了一点，酒香混着铁锈味飘出来。我拧紧它，重新挂好。
“不能再绕路。”我说，“从今晚开始，昼夜不停。”
南宫玥在我背上轻声呢喃：“别走官道……他会派人守驿站……走戈壁……穿沙沟……那里……没人敢追……”
我应了一声，迈步向前。
天边已有微光，照在远处起伏的沙脊上。风开始变硬，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我们在一处塌陷的土坡下短暂歇息。慕容雪取出水囊喂南宫玥喝了几口，又撕下一块布巾替她擦脸。
就在这时，南宫玥忽然睁眼。
“怀舟。”她叫住我，声音很轻。
“我在。”
她抬起手，把那块玉牌塞进我手里：“拿着它……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成了他的棋子……就用这个……毁掉它。”
我握紧玉牌，触感冰凉，边缘那道裂痕割得掌心生疼。
“不会有那一天。”我说。
她笑了笑，闭上眼，不再说话。
慕容雪看了我一眼：“你相信她的话吗？”
“我相信她现在说的是真的。”我盯着玉牌，“但我更信一点——南宫烨不会放过任何能利用的人。包括他亲妹妹。”
“所以我们不能停。”她站起身，望向北方，“一旦他拿到兵符，漠北就会变成他的战场。到时候，不只是江湖，整个北境都要乱。”
我点头，背起南宫玥，重新上路。
风越来越大，吹得沙粒打在脸上生疼。我们沿着河床残迹前行，避开所有村落与驿道。太阳升到头顶时，气温骤升，地面烫得几乎无法久站。
正午过后，我们在一处废弃的羊圈停下休整。慕容雪检查四周，确认无人追踪后，才取下双剑靠墙放置。
我坐在阴影里，让南宫玥靠在我肩上。她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青白。
慕容雪递给我一块干饼：“吃点东西。”
我接过，刚咬了一口，忽然听见她低声道：“等等。”
她蹲在地上，手指划过泥地上的几道划痕。
不是蹄印。
是拖拽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搬运过重物。
我放下饼，起身走到角落。那里有一堆焦黑的木头，像是临时搭过的火堆。我拨开灰烬，发现底下压着一小片布角，颜色偏灰蓝，像是某种制式衣料。
“军服。”慕容雪接过布片，“漠北边军的样式，但袖口多了一道金线。”
我心头一紧。
金线代表亲卫队。
只有贴身护卫才会穿这种装束。
“南宫烨的人已经到了边境。”我说。
“或者，”她声音更低，“萧太后的人也动了。”
我们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时间比想象中更紧。
我站起身，拍掉灰尘：“不能再歇了。”
慕容雪收起布片，佩剑归鞘。
我背起南宫玥，走出羊圈。
烈日当空，大地蒸腾着热气。远处沙丘如刀锋般切割天际，风吹过时，沙粒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皮肤。
我们加快脚步，朝着北方行进。
天色将暗未暗时，前方出现一条干涸的河谷。谷口立着半截石碑，上面字迹已被风沙磨平，只能依稀看出一个“界”字。
慕容雪停下脚步。
“过了这条河谷，就是漠北边境。”她说。
我望着那道裂开的地缝，沉默片刻。
“走。”我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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