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滴落的血在碎石上蚀出黑坑，南宫烨盯着那血，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我没有再逼上前。红剑在我掌中轻震，血光未散，却不再躁动。它像是在等，等一个比杀戮更重要的答案。
我缓缓收剑，铁链般的剑穗擦过掌心旧伤，带起一阵钝痛。但这痛让我清醒。杀他容易，可真相呢？三年前那一夜，老者为何赶我出门？为何在我背上连砍三刀？若我是南宫家不容的弃子，为何又将兵符塞进我手中？
我抬手，从怀中取出油纸包。
纸已泛黄，四角被血浸透，层层裹紧，像藏着一段不敢见光的命。我一层层揭开，动作不急，却每一步都重如千钧。当最后一层剥开，那块深嵌血肉的兵符残片露出真容——青铜泛暗，边缘锯齿分明，中央一道裂痕如雷劈过。
南宫烨瞳孔一缩。
我盯着他左肩的伤口，血还在流，染红衣襟。就在刚才，血龙从他肩中撕出的那块碎片，此刻正躺在碎石之间，离他三步远。
我蹲下，伸手拾起。
指尖触到金属的刹那，一股寒意顺脉而上。两块兵符靠近，尚未相接，空中忽有金光一闪。裂痕对齐，齿距吻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开。青铜表面骤然亮起符文，古篆浮现，悬于废墟之上：
“沈无涯勾结前朝余孽，意图复辟。”
字迹森然，杀气凛冽。
五岳弟子齐齐后退半步。有人握剑更紧，有人眼神动摇。这八个字，足以定下万劫不复的罪名。
南宫烨嘴角抽动，竟露出一丝笑：“你看，天意如此。九霄剑主，自古便是乱臣贼子。三百年前如此，今日亦然。”
我没看他。目光落在光幕上，盯着那墨色笔迹。太匀，太整，像是新写上去的。
“雪。”我开口。
慕容雪从狼群边缘走来，脚步不重，却每一步都压着地面的焦痕。她站到我身侧，低头看那光幕，眉头一皱。
“情丝墨。”她冷声道。
我侧目。
她抬手，指尖划过光幕表面：“南宫家特制，以情丝为引，墨藏双层。未见血时，显伪文；一旦滴血，真迹自现。”
话音落，她咬破指尖，一滴血坠下。
血珠触光，如石入水。整片光幕剧烈震荡，古篆扭曲变形，旧字崩解，新文浮现：
“南宫氏密谋篡位，沈无涯奉诏平乱。”
风止。
废墟之上，鸦雀无声。
那八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五岳弟子中，一人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另一人踉跄后退，撞上断墙。
南宫烨脸色骤变，猛地抬手：“妖言惑众！这是幻术！”
“幻术？”我冷笑，将合体兵符高举过顶，“若这是假的，为何兵符会认我血？为何它不认你？你藏符于肉，以血祭锁，可它见你如见贼，见我如见主——这是天意，还是你敢篡改的？”
我话音未落，红剑忽在掌中轻鸣。剑尖垂落一滴血，正正滴在兵符中央。
金光暴涨。
符面裂开一道细纹，九霄龙纹自裂痕中浮现，盘绕而上，最终凝成一个古“沈”字，龙首盘顶，龙尾绕底，威压四方。
五岳弟子中，三人同时单膝点地，收剑入鞘。
“信物有灵。”其中一人低声道，“我等……不敢再问。”
其余人迟疑片刻，也陆续垂剑。有人转身，有人后退，阵型彻底瓦解。
南宫烨站在原地，左肩血流不止，黑剑横在胸前，指节发白。他看着那兵符，眼神从惊怒，到不甘，再到一丝藏不住的恐惧。
“你懂什么……”他声音沙哑，“南宫家的荣耀，早已被朝廷蛀空。五岳剑派沦为走狗，连祖宗的剑都忘了怎么握。我复的是正统！我夺的是江山！”
“正统？”我一步步向前，“你父亲南宫老者，临终前亲手封印兵符，交予我手，就是要断了你们这群疯子的念想。你却把它藏进肉里，打着清剿叛逆的旗号，行篡位之实？”
他不语，只死死盯着我。
我将兵符收回油纸，重新裹紧，贴身放回怀中。红剑归鞘，剑柄仍烫，却不再灼人。它认主了。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我流的是谁的血。
“你逃不掉。”我盯着他，“三百年的账，该清了。”
他忽然笑了，笑声癫狂，震得废墟尘土微扬。
“清？你以为你赢了？”他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戾气翻涌，“兵符现世，九霄归位，天下将乱。你不过是个引子，一个被推上祭坛的替罪羊。真正的棋手——还在暗处。”
我没动。
他知道更多。
但他不会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心黑气骤聚，凝成一团漩涡，直压地面。残阵未散，若被引爆，足以震塌方圆十丈，乱中脱身。
“想走？”慕容雪冷声。
她双剑出鞘，剑气交织，如网铺开，瞬间封锁南宫烨周身经脉。剑鸣如霜，银铃轻响，两柄剑悬于半空，剑尖对准他丹田。
与此同时，乌恩其低喝一声，虎符在掌中一闪，金光掠地。南宫烨体内真气一滞，黑气溃散，踉跄后退。
他瞪着我们，眼神如困兽。
下一瞬，他转身，跃入废墟深处。断墙残垣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我没追。
风卷残尘，兵符贴着胸口，仍有余温。慕容雪收剑，站在我身侧，气息微乱，左手指尖还带着血痕。乌恩其抱着南宫玥，狼群环伺，静立不动。
我知道他逃不远。
兵符已合，真相已现，可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我低头，看掌心那道被红剑蚀出的伤口，血还在渗，一滴，落在脚边碎石上。
石面无声凹陷，黑烟升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