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劈在剑刃上,碎成几片寒光。我跪在石滩,右膝陷进湿沙,左手死死抵住南宫玥后背,将她护进岩缝。锈剑横在身前,剑身颤动,虎口裂开,血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沙地,立刻被夜风卷干。
那道剑气擦着我面门掠过,削断三根发丝,钉入身后石壁,留下一道冰痕。
五道黑影围了上来,脚步无声,像踩在雾里。为首那人持一柄细剑,剑尖垂地,竟凝出霜花,一圈圈蔓延,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我咬牙撑起身子,肩伤崩裂,血浸透半边衣襟。刚才那一跃,耗尽了最后力气。现在连站稳都难,更别说带着南宫玥突围。
他们不说话,只出剑。
第一道剑风自左袭来,我翻腕格挡,锈剑与寒剑相撞,火星炸开。反震之力震得我整条手臂发麻,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第二道从右侧斜切,我侧身避让,衣袖应声裂开,臂上留下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我拖着南宫玥往岩缝深处挪。她头靠在我臂弯,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方才那一句“小心他们……”还在耳边回荡,可她已再度昏死,指尖冰凉。
第三名蒙面人从高处跃下,剑直刺我头顶。我抬剑硬接,整个人被压得陷进沙中。锈剑嗡鸣,几乎脱手。我借力滚开,背脊撞上断崖,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溢出。
五人呈半圆围定,剑尖齐指我心口。
为首那人缓步上前,步伐沉稳,落脚无声。他剑势不急,一寸寸逼近,像在丈量生死距离。我盯着他起手式,心中猛地一沉——那是南宫家“流霜十三式”的第一式“霜起东山”,可他出剑时手腕微旋,多出半寸回折,杀意更冷,力道更绝。
这不是正传剑法。
是旁支所习的变式。
我曾在南宫府藏书阁翻过一本残谱,记载的是百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庶子一脉所创的“流霜异传”。当年南宫老祖亲笔批注:“形似神非,杀心过重,不可传世。”
可眼前这人,不仅练了,还练到了第七式“寒江钓雪”。
剑光如雪,漫天洒落。
我举剑硬挡,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石滩留下血印。第四步时,脚下一滑,右膝再度跪地。锈剑拄地,才没倒下。我喘着粗气,视线开始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们不急着杀我。
是在等我力竭。
是在逼我露出破绽。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神志一清。借着这股劲,我猛地蹬地,向右翻滚,将南宫玥彻底藏进岩缝最深处。四名蒙面人立刻合围,剑气交织成网,封锁所有退路。
为首那人站在正前方,剑尖垂地,霜痕再延。
我盯着他手腕的转动,第三次确认——那半寸回旋,是“异传”独有的发力方式。这种剑法,外人不可能学得,除非……南宫府内部有人暗中传授。
陆归鸿?不可能。他是外姓掌门,与南宫家旁支无往来。南宫烨?他若要杀我,何必多此一举,让外人动手?
那只能是——府中另有其人,早已背叛南宫正统,勾结外敌,借刀杀人。
我心头一震。
难怪陆归鸿追到墙头便止步。他不是追不上,而是知道有人会替他动手。他知道这局早已布好。
我不是逃出了南宫府。
我是跳进了另一个圈套。
为首那人忽然出剑。
“寒江钓雪”第七式,剑气如瀑,自上而下倾泻。我横剑格挡,锈剑被震得脱手飞出,插在五步外的石滩上,颤动不止。
我双臂剧痛,几乎抬不起来。肩伤彻底裂开,血顺着肋骨往下流,渗进腰带。我靠着断崖,缓缓滑坐下去,呼吸粗重,视线模糊。
他们一步步逼近。
剑尖离我咽喉只剩三寸。
就在这时,岩缝里的南宫玥忽然轻颤,睫毛抖动,睁开一丝眼缝。她目光落在那名为首蒙面人身上,瞳孔骤缩,嘴唇微张,声音细若游丝:
“……小心,他们……不是……一个人……”
话没说完,她头一偏,再度昏死。
我心头如遭雷击。
不是一个人?
是团伙?还是……另有主使?
我猛地抬头,怒吼一声,扑身向前,用身体将她完全挡住。同时右手在地上一抓,摸到一块棱角尖利的碎石,狠狠砸向最近那人的面门。
那人偏头避过,剑势微滞。
我趁机扑向锈剑,手指刚触到剑柄,背后剑风再至。我勉强侧身,剑气擦过左肩,皮肉翻卷,鲜血喷出。
我握住剑柄,翻身站起,双目赤红。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不能让他们再近她一步。
为首那人忽然收剑,后退半步。
其余四人也停下脚步,剑尖垂地。
我不懂他们为何停手,但我知道,这不是仁慈,是试探。
他们在看我还能撑多久。
我在喘,胸口像被铁钳夹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左手已经麻木,只能靠右手握剑。锈剑垂地,剑尖点在沙上,微微颤抖。
月光斜照,照在那名为首蒙面人的剑上。
剑身映出他半边身影——黑袍,蒙面,但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旧疤,呈月牙形。
我瞳孔一缩。
那道疤……我在南宫府演武场见过。三年前,一名执事比武时失手划伤,正是这个位置,这个形状。
后来他被调去守西院库房,再未露面。
可那人身形矮胖,眼前这人却高瘦挺拔,身形完全不同。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留下破绽?
我盯着那道疤,脑中电转。
若真是那人,他为何要杀我?若不是,为何会有同样的伤?
除非——这疤是假的。是有人刻意模仿,用来误导我,让我误判敌手来历。
我冷笑一声,抹去嘴角血迹。
你们想让我以为这是南宫府内鬼出手。
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叛徒,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真正要杀我的人,会藏得更深。
为首那人似乎察觉我神色有异,忽然抬剑,剑尖再次指向我咽喉。
我握紧锈剑,双腿微曲,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南宫玥在岩缝中又动了一下。
她手指抽搐,像是想抓住什么。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玉……佩……”
我心头一震。
她昏迷中,为何提起玉佩?
那是她贴身之物,从不离身。方才逃亡途中,我曾摸到它在她怀中发烫,像是被什么激发了。
难道……它不只是信物?
为首那人忽然抬头,望向林中某处。
其余四人也随之侧目。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林间小径尽头,月光被树影割碎,地面湿滑,枯叶覆地,却无一人走来。
但他们确实停了。
像是在等什么信号。
为首那人缓缓收回剑,剑尖离我咽喉一寸。
他后退一步,做了个手势。
四人收剑,缓缓后撤。
我死死盯着他们,不敢松懈。
他们退到石滩边缘,转身走入林中,脚步轻得像没有重量。
为首那人走到林边,忽然停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抚过蒙面黑巾。
然后,消失在树影深处。
我瘫坐在地,背靠断崖,大口喘气。
南宫玥还在岩缝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我伸手探她鼻息,还算平稳。
我低头看她,手指仍攥着那截染血衣角。
玉佩……小心他们……不是一个人……
她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缓缓伸手,探入她怀中,摸到那枚玉佩。
入手冰凉。
可就在指尖触到它的瞬间——
玉佩突然一烫,像被火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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