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岩缝上方斜切下来,照在锈剑的刃口上,那道光像刀锋般划过我的手背。我盯着它,一动不动。南宫玥的呼吸贴着我的后背,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方才那阵闷响像是枯叶落地,又像是心跳停了一瞬。
我收回视线,低头看她。血又从她嘴角渗出,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颜色暗得发黑。我撕下里衣一角,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血迹。手指碰到她颈侧时,脉搏细若游丝,跳得断断续续。这伤不是普通的内劲震荡,是流云掌直击心脉,震断了三处经络。
我记得《南宫医典》残卷里写过——“流云掌力透三焦,伤者七日内必血凝心窍,唯寒心草可解。”
寒心草……三个字在脑子里炸开。我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她胸前。玉佩藏在衣下,只露出一道青边,裂纹依旧,却再没有发烫。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裂口上,指尖能感觉到一丝微颤,但仅此而已。血温玉之法失效了。
她不是靠这个活下来的。
我闭了闭眼。三年前她在宴厅替我挡下一掌,也是这般无声无息地倒下。那时她还有一口气撑着,现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我不能再等什么异象,不能再赌什么机缘。
必须找药。
我回想藏书阁里的记载,寒心草生于极阴之地,伴寒泉而生,叶如针,根如骨,月照不至,寒气凝而不散。整个南陵周边,只有断魂崖背阴处符合。那地方我三年前去过一次,黑水岭深处,瘴雾常年不散,连猎户都不敢靠近。据说崖底有口寒泉,冬不结冰,夏却结霜。
半日脚程。
可我现在走不开。
我刚把外袍重新盖好她肩头,耳尖忽然一动。远处林间有动静,不是风刮枝叶,是踩碎枯叶的声音。不止一人,脚步轻,但刻意压得慢,像是试探着靠近。
追兵来了。
我立刻俯身,一手托住她后颈,一手穿过膝弯,将她往岩缝最深处挪。碎石硌着手肘,我顾不上疼,用断裂的石块在她身前堆出一道掩体,再把外袍拉上来,只留鼻孔处一点空隙透气。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唇色发青,血还在渗。
我握紧锈剑,指节抵住剑柄裂纹。这把剑陪我七年,砍过三十条人命,如今剑身斑驳,刃口卷了三处,可它还在。
我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左肩伤口崩裂,血顺着肋骨往下淌,浸透了腰带。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猫腰贴着岩壁向外移。
洞口不大,被一丛枯藤半遮着。我蹲在侧边阴影里,锈剑横在膝前,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停了,但没走远,分散开,呈扇形围拢过来。兵刃出鞘的轻响传了进来,铁器相碰,发出极细的一声“叮”。
六个人,至少。
我屏住呼吸,右手缓缓收紧。剑柄沾了血,有些滑,我用拇指在刃口上蹭了下,让痛感保持清醒。
外面有人低声说话:“就在里面,血迹一路到这儿。”
“头儿说了,活的带走,死的也得把玉佩留下。”
“那女的还能喘气吗?这都多久了?”
“管她死活,只要玉佩没碎就行。”
我牙关咬紧,一股火从心口烧上来。他们不是来杀我的,是来取玉佩的。南宫玥活着,玉佩才有反应;她若死了,裂纹彻底崩开,东西就废了。
所以他们要她半死不活。
所以他们不急着动手。
我慢慢将锈剑抬到身前,剑尖对准洞口方向。只要第一个进来的人露出半步,我就刺他咽喉。哪怕拼着被围攻,也得先杀一个,乱他们的阵。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几息之后,一个声音低低响起:“别动。”
我浑身一绷。
那声音又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逃不掉的。”
我没出声。
“你肩上的伤撑不了多久,血流得再多一点,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就会倒下。”那人顿了顿,“你护不住她。”
我冷笑,没动。
“我们不是冲你来的。”他说,“你也明白,对吧?只要交出玉佩,你可以走。”
我盯着洞口,藤蔓微微晃动,映出一个人影的轮廓。
“你们要玉佩?”我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那你们知道它为什么会裂?”
外面沉默了一瞬。
“它认主。”我继续说,“每一次流血,每一次濒死,它都在回应。你们以为它是钥匙?它其实是试炼。你们这些人,连碰它的资格都没有。”
“少废话!”另一人怒吼,“再不出来,我们放火烧了这洞!”
我眼神一冷。
火一起,南宫玥必死无疑。烟熏心肺,她现在的身子撑不过半炷香。
我缓缓站起身,锈剑横在胸前。左手按住岩壁,借力稳住身体。右腿发软,但我不能倒。
洞外的脚步重新动了,慢慢逼近。
我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压下眩晕。血还在流,体温在降,可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他们要进来。
我就在这里等。
等第一个踏进来的。
等他露出破绽。
等我一剑穿喉。
剑尖微颤,指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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