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震动越来越沉,像是有巨兽在岩层深处翻身。火把光在石壁上晃得厉害,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子,歪斜、颤抖,像随时会被黑暗吞掉。我背上的南宫玥忽然抽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血为钥……沈氏女……”
我没应,只把锈剑往前递了半尺,剑尖点在前方石板上。那石板比别的略低一线,边缘有道细缝,像是被人踩过太多次磨出来的。乌恩其蹲在前头,骨刀刀背贴地,缓缓划过石面,留下一道白痕。
“别踩这三块。”他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九宫逆步,踩错一步,上面的石头就能把人砸成肉泥。”
我盯着他划出的标记,右臂一寸寸发麻。血从掌心渗出来,顺着剑柄往下流,滴在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南宫玥的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全靠我用左臂夹着肩头撑住。她又低语了一句,我没听清,只觉她指尖在我后颈划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乌恩其慢慢起身,往前挪了两步,脚落在他标记的石板上。地面没动静。他回头,冲我点了点头。
我咬牙,右脚抬起,踩上第一块安全石板。脚底刚稳,头顶石槽“咔”地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从上方掠过。我猛地抬头,只见一排铁刺从石缝里探出半寸,又缓缓缩了回去。
“动了。”我低声道。
乌恩其没回头,只抬手示意我继续。我一步步跟着他的标记走,每落一脚,都先用剑尖试探。南宫玥在我背上忽然喘了口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我侧头看她,她眼皮在抖,额角渗出一层黑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撑住。”我低声说,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走到中段,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口子,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硫磺味。裂缝不宽,仅容一人跃过,但底下蒸腾的白雾翻滚不息,看不清深浅。乌恩其蹲下身,伸手探了探热气流向,眉头一皱。
“是地脉热泉。”他说,“踩下去,脚就废了。”
我盯着那裂缝,右臂的血还在滴。火把光被热气扭曲,映得石壁像在晃动。就在这时,两侧石壁上的血色符文忽然亮了起来,一明一暗,像是在呼吸。
“别动。”乌恩其突然按住我肩膀。
我屏住呼吸,心跳也压着节奏往下沉。那些符文的光果然暗了几分,可仍没有熄灭。南宫玥在我背上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手指死死抠住我肩膀。
“她撑不住了。”乌恩其声音压得极低,“血脉被牵动,再这么下去,心脉会断。”
我盯着那排符文,脑中忽然闪过老者临终前的话:“机关最怕静,越乱越活,越静越死。”
我闭上眼,把呼吸放得极缓,心跳也跟着压下去。身后的南宫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喘息也渐渐平稳。符文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乌恩其动了。他抓起两块碎石,手腕一抖,石子飞出,落在右侧空地上。
“叮——”
一声轻响,头顶石槽猛然张开,一排铁刺“唰”地落下,狠狠扎进石板,溅起几点火星。刺尖离我们不到三尺,钉在地上还在微微颤动。
“走!”乌恩其低喝。
我猛地跃起,跨过裂缝,落地时左臂一软,整个人往前栽。我用剑撑住身体,膝盖砸在石板上,疼得眼前发黑。南宫玥在我背上闷哼一声,手又收紧。
乌恩其已经冲到前头,骨刀横在身前,警惕地盯着前方。通道开始下斜,坡度更陡,石壁上的刻痕也越来越多,深浅不一,像是不同年代的人留下的记号。风从尽头吹来,带着一股湿土味,那道微光越来越亮,像是天光从地底透了进来。
可南宫玥的状态却越来越糟。她开始反复低语,声音断断续续:“……别回头……血为钥……沈氏女……不可见天……”
我心头一紧,她从未说过这些话。玉佩在她身上时,也从未有过如此反应。我伸手探她额头,烫得吓人,可指尖却冷得像冰。
“她被通道里的东西引动了。”乌恩其回头看我一眼,“血脉共鸣,压制不住。”
我咬牙,从怀中摸出玉佩。它贴着胸口太久,早已没了温度,可就在指尖触到它的瞬间,玉佩忽然微微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前方石道尽头,一道石门横在出口处,门两侧立着两尊石像,面目模糊,双眼处嵌着暗红石子。随着我们靠近,那石子竟缓缓亮了起来,红光越来越盛。
“禁制未解。”乌恩其停下脚步,“强闯,门后机关会把整条通道炸塌。”
我盯着那石像,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佩上。血珠顺着玉纹滑落,玉佩忽然泛起一层微光,映在石像基座上。
四个字浮现出来——“禁血启魂”。
我心头一震。这门要血来开,可开的不是活人的血,是死人的魂。
南宫玥又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哀鸣,额角黑血渗出,顺着脸颊流下。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往门那边走,身子前倾,几乎要从我背上滑下去。
“不行!”我死死抱住她,“你还不能被它牵走!”
乌恩其忽然抬手,骨刀在掌心一划。血立刻涌了出来,他看也不看,抬手将血抹在石门左侧的凹槽上。那凹槽形状奇特,像是某种古老封印的印记。
血一沾上,凹槽立刻泛起暗光,石像眼中的红芒微微一颤,竟暗了几分。
“漠北王族的封印法。”他咬着牙说,“不是破解,是骗它——让机关以为封印还在。”
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缓缓开启。天光从缝隙中倾泻而入,刺得人睁不开眼。风猛地灌进来,吹得火把“噗”地熄了。
我背着南宫玥,一步步走向门口。乌恩其走在最后,右肩的血顺着骨刀滴下,在石板上留下一串暗红脚印。他回头看了一眼通道深处,眼神冷得像刀。
石门完全打开的瞬间,我看见了外面。
山谷静得诡异。十几道人影站在坡上,黑衣黑袍,背对晨光,看不清脸。他们手中握着刀,刀尖朝下,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风卷起他们的衣角,像一群静止的碑。
我站在门口,手握锈剑,剑尖垂地。南宫玥在我背上轻轻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又闭上。
乌恩其站到我身旁,骨刀拄地,声音沙哑:“退不了了。”
我盯着那群人,右臂的血顺着剑柄滴落,砸在门槛上,溅开一朵暗红。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