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光映在秘籍上,那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字又浮了出来——“钥在血,启于夜,九星聚时,门自开。”
我盯着它,指尖压着纸面,像是要把这八个字刻进骨头里。
乌恩其靠在岩壁上,肩头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他没再换,只是把骨刀横在腿上,刀尖对着谷口。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南宫玥还靠在树根凹处,呼吸比先前稳了些,可脸色依旧发青,唇上没一点血色。她的手松了些,不再死攥着地图,可手指仍微微蜷着,像是还抓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低头看膝上的羊皮卷,地图与秘籍并排摊着。那道折痕已裂开一角,玉片就藏在夹层里,我刚才取出来看过——青灰色,一面是“九”字,另一面是星轨纹路。这纹路我认得,和地图边缘的虚线走向一致,但又不完全一样。
差了一点。
就像走错了半步的棋。
“你看出什么了?”乌恩其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像是从砂石里碾出来的。
我摇头:“不是看出,是想通了一件事。”
他没动,只抬眼看着我。
“栈道上那一跃,我不是凭本能跳过去的。”我指了指秘籍上的“星移斗转,势生于行”,“我是照着这八个字,踩着星位动的。每一步,都像在走北斗的轨迹。”
乌恩其眉头一皱:“你是说,这不只是剑法?”
“不止。”我将玉片放在秘籍上,让星轨纹与地图虚线对齐,“这八个字,是步法,是机关的开启之法,甚至……是通往‘门’的路。”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九星聚时。”
我点头:“天象不是天天有的。若真要等九星齐聚,我们得知道是哪九星,何时聚,聚在何方。”
“北斗七星,加上辅弼二星。”他缓缓道,“古籍有载,九星齐现,夜半中天,地脉震动。那是极北之地才能见的天象,十年一遇。”
我心头一震。
“可地图指向西北。”我指着虚线尽头,“不是极北。”
“也许……”他声音低下去,“是仿天象。”
我猛地抬头。
“有人在地上布了星阵。”他盯着火堆,“以石为星,以溪为河,以谷为中宫。你走的不是天上的星位,是地上的刻痕。”
我低头再看地图,目光顺着虚线一路滑到尽头。那里没有名字,只画了一圈环形石阵,中央一点空白。
像是一扇门,还没打开。
火堆噼啪一声,火星溅起,落在秘籍边缘。我伸手拂去,指尖却顿住。
那行隐文下,似乎还有字。
极淡,像是被人用极细的针划过,又被水洗过。我凑近火光,屏住呼吸——
“血为引,夜为钥,星移半度,门启一线。”
我念出声。
乌恩其眼神一紧:“血为引……南宫玥的血?”
我未答,只将目光移向她。她闭着眼,睫毛轻颤,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我伸手探她脉搏,跳得极乱,时快时慢,像是被什么牵着走。
“她不是普通的伤。”我低声道,“老者用‘禁血手’抽她精魄,可她体内还有东西在抵抗。那股力道,和玉佩有关。”
“你是说,她的血……能开那扇门?”
“不是能,是必须。”我将玉片握紧,“钥在血,启于夜。没有她的血,就算九星齐聚,门也不会开。”
乌恩其沉默良久,忽然道:“那她现在这样,是门在拉她?”
我心头一沉。
若真如他所说,那南宫玥的昏迷,不是伤重所致,而是被那扇“门”在召唤。她的血脉,是钥匙,也是锁芯。
火光晃了晃。
我抬头望天,云层正在散开,北斗七星已露了大半,斗柄斜指西北。
和地图上的虚线,同向。
但差了半寸。
就像是……星轨偏了。
我正想着,南宫玥忽然动了。
她手指一抽,指尖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下,像是在描什么。
我立刻将地图覆在她手上。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星轨……偏了。”
话音落,她手一松,又垂了下去。
我却已站起身。
乌恩其抬头看我:“你想做什么?”
“校正。”我将秘籍收起,贴身藏好,顺手把玉片也塞进内袋,“今晚有星,云在退,北斗已现七分。我要用她刚才划的那一下,对照天象,改地图。”
“你疯了?”他声音压低,“她命都快没了,你还让她感应星轨?”
“不是让她感应。”我蹲下身,轻轻扶起南宫玥的肩,“是借她的手,画出真正的路。”
他盯着我,眼里有怒意,也有疑虑。
“她刚才说的三个字,不是胡话。”我盯着她的指尖,“是提醒。星轨偏了,说明地上画的不对。若我们照着错图走,只会走进死地。”
乌恩其咬牙:“可你让她动手,等于在抽她的气。”
“我知道。”我将她轻轻放平,“所以我不会让她多动。只借她那一划,定方位。”
他盯着我,半晌,终于点头:“我守着。”
我取出随身的小刀,在地上划出北斗轮廓,依着天象定位。然后,将地图摊在中央,对准方向。
再将南宫玥的手轻轻抬起,让她指尖悬在地图上方。
我闭眼,屏息。
片刻后,她手指又是一颤。
我顺着她指尖的轨迹,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新线。
那线微弯,斜出原虚线半寸,直指西北深处。
与天象吻合。
我睁眼,盯着新线,心跳如鼓。
这才是真正的路。
乌恩其看着那道线,声音低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她醒。”我将地图收起,“三日内,若她还不醒,我也得带她走。”
“你不怕她撑不到那时候?”
“怕。”我握紧锈剑,“可更怕走错一步,全军覆没。”
他没再说话,只将骨刀插进身侧泥土,刀身稳稳立着。
我坐回树根旁,靠着南宫玥,闭眼调息。左臂的伤在发烫,肋下钝痛未消,可脑子却清醒得厉害。
血为引,夜为钥,星移半度,门启一线。
要开门,得有她的血,得等夜半,得踩对星位。
可老者不会等。
他止步断崖,不是退了,是在等。
等九星齐聚,等我们主动走进那扇门。
我睁开眼,望向夜空。
北斗依旧悬着,斗柄缓缓转动。
差半度。
还差半度。
南宫玥忽然轻咳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可她的手,竟慢慢抬了起来,指尖朝着天空,微微颤动。
像是在数星。
乌恩其猛地站起,骨刀出鞘半寸。
我抬手止住他,只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低声道——
“再等等,等星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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