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荒林深处。
风刮得像刀子,割在脸上生疼。我背着小雨,在腐叶和荆棘里狂奔。左肩三道口子,火辣辣地疼,黑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枯叶上,腥得连我自己都想吐。
身后,三头狼妖追得紧。
脚步声像雷,踩得地都颤。它们不是普通野兽,是开了灵智的妖,眼睛绿油油的,獠牙外露,鼻子能嗅出十里内的活人血气。
我手里攥着半块玉简,残的,边角崩了,裂纹像蛛网。这玩意儿是我十六岁那年,从一头狼妖肚子里掏出来的。那时候我拿着柴刀,砍翻三头妖,背上小雨往山外逃。那晚也像现在这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玉简没用过,也不识字,可每次我快死的时候,它就发热。
现在它正贴在我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一丝温。
小雨在我背上烧得厉害,脸烫得像炭,嘴里哼都不哼一声。她撑不了多久。寒髓草必须三日内找到,否则她这病,就会把命烧干净。
我没得选。
狼妖离我不到三十丈了。我听见它们喉咙里滚出的低吼,知道它们在等机会扑上来,把我撕开,连骨头都不剩。
前面是洼地,断崖和深沟交错,乱石横生。寻常人不敢进,可我现在就得进。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脑子,人一下子清醒。借着一棵倒下的古树遮身,我猛地侧滚,避开一道扑影。风从耳边掠过,爪子擦着后背划过,布条飞起。
我顺势把玉简塞进怀里,背靠断崖,轻轻把小雨放下。
她蜷在树根凹处,瘦得像片枯叶。我脱下外衣裹住她,低声说:“再撑一会儿,哥带你找药。”
她没反应。
我抽出背后的柴刀。
刀锈了,刃口崩了两处,刀柄缠着旧布条,是我用十年都没换过。这把刀砍过柴,劈过人,也斩过妖。十六岁那年,我就是靠它,一刀割开第一头狼妖的喉咙。
现在,还得靠它活命。
三头狼妖在十步外站定,呈三角围住我。为首的那头最大,灰黑皮毛,额上一道白纹,眼珠子盯着我,像是认得我手里的刀。
它低吼一声,另外两头缓缓逼近。
我不动。
心跳压着呼吸,一点一点往下沉。我知道怎么杀狼妖——不砍头,不刺眼,专挑咽喉软骨。那里是它们换气的地方,一刀下去,血喷出来,它们就废了。
可我现在肩上有伤,动作慢半拍,就得死。
我闭上眼。
十六岁那夜的画面又来了。
火光,惨叫,小雨在我背上哭。三头狼妖从林子里冲出来,我抄起柴刀,迎上去。那时候我没灵根,没功法,只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现在也一样。
我睁开眼。
为首那头狼妖动了。
它后腿一蹬,腾空扑来,速度快得带风。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脚底发力,我迎着它跃起,柴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
刀刃切入咽喉软骨,三寸深。
“嗤——”
黑血喷了我一脸。
它摔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剩下两头愣住,盯着地上尸体,喉咙里滚出低吼,却没敢上前。
我站在原地,刀尖垂地,喘着粗气。肩上的伤口裂开,血流得更凶。
一滴血,飞溅到小雨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还是没醒。
我抹了把脸,把刀插回背后。
这时,我感觉到胸口那玉简又热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慢慢把它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掌心。
就在指尖碰玉的瞬间——
玉简表面浮出细密纹路,暗金色,像火在爬。一闪,就没了。
那两头狼妖同时低吼,后退两步,转身钻进林子,跑得比来时还快。
我盯着玉简的裂痕,心里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又来了……”我低声说,“这东西,到底引的是机缘,还是灾祸?”
它救过我几次,可每次出现异动,后面都跟着更大的麻烦。
我不信命,也不信天降奇遇。
这世道,给穷人的从来不是运气,是陷阱。
我把玉简塞进腰间那个破旧储物袋,走回树根处,蹲下,把小雨背起来。
她轻得像没重量。
我拢紧她的外衣,站起身,踩着血迹,往荒林深处走。
风还在刮。
天没亮,路还长。
寒髓草在北谷,穿过这片洼地就是断魂坡,再过去是黑水涧。那边常有妖兽出没,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可我不去不行。
小雨的命,就在这条路上。
我摸了摸左眉骨上的疤。
十六岁那年留下的。
那时候我就明白,想活,就得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现在也一样。
柴刀在背后晃着,锈了,但还能砍。
玉简在袋子里,残了,但还有光。
只要我还走得动,就没人能把我按进泥里。
夜还黑。
但我得走。
为了小雨。
为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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