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药庐外的台阶上,左手背的火焰纹还在发烫,柴刀贴在臂侧,微微震颤。阳光落在肩头,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李沧溟递来的玉牌攥在手里,冰凉,像一块封印。我知道他不是放我走,是把我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更透明的笼子里。
但我不能去药庐。
至少现在不能。
柴刀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它认得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我低头看了眼刀鞘,指节缓缓收紧。昨夜执法堂的异象、赵罡的崩溃、李沧溟收走石碑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些都不是终点。真正的谜,还在刀里。
我转身,朝着炼器房的方向走去。
路上有巡逻弟子经过,我亮出玉牌,对方只扫了一眼便让开了路。这牌子确实好用,可我也清楚,它每用一次,就等于在李沧溟的监视簿上再记一笔。我得快。
炼器房偏殿在宗门东侧,平日杂役不得擅入。今日却没人阻拦。或许是李沧溟早已打过招呼,又或许,有人正等着我来。
门是虚掩的。
我推门而入,屋内炉火未熄,余温烘着铁器的腥气。墙上挂着几柄断剑,地上堆着废料,角落里一架风箱静默不动。我反手关门,落栓,确认无人后,才将柴刀轻轻放在案上。
刀身暗沉,看不出异样。可当我伸手去擦刀鞘时,指尖刚触到那道“陈”字刻痕,一股热流猛地从掌心窜上手臂,直冲脑门。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低沉的嗡鸣。
我咬牙,没有退。
从怀里摸出半粒辟谷丹吞下,又运起《淬骨诀》,将火毒引至指尖,一点点逼向刀柄。这不是试探,是唤醒。我知道它能回应我,就像昨夜在执法堂前,它曾因药庐那扇窗后的身影而震颤。
热流越来越强。
忽然,刀面泛起一层微光,像是水波荡漾。光影扭曲中,我看见一个身影——灰袍披肩,背影挺拔,手中握着一柄与我手中几乎相同的柴刀,正劈向一座石门。
那门高十丈,刻满符纹,门缝间渗出黑雾。柴刀落下,石屑纷飞,一声巨响后,门开了。那人跨步而入,从门内取出一物——残鼎。鼎身裂开,唯有底部刻着两个字:“玄黄”。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猛地后退一步,手撑在案角才稳住身形。额头冷汗直冒,胸口起伏不止。那人的背影……我认得。不是模样,是骨相,是站姿,是那种宁折不弯的气势。就像照镜子,照出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陈无涯。
这个名字无声浮现,像刀刻进心里。
我盯着柴刀,声音干涩:“你到底是谁留下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铁肘关节的咔响。
门开了。
一个老者站在门口,右臂是机关铁臂,灰白须发,眼神如钉。他没穿外门执事服,却披着炼器长老独有的赤纹袍。我从未见过他,但只看那气度,就知道是谁。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案上的柴刀。
空气凝住。
他一步踏入,铁臂发出细微摩擦声。走到案前,他伸手,却不碰刀,而是抬起我的左手,盯着背上的火焰纹看了许久。
“这刀,”他开口,声音沙哑,“从哪来的?”
我垂下眼:“祖上传的。”
“祖上?”他冷笑,“陈家三代为杂役,你爹砍柴用的可是铁斧。”
我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先人遗物,不知来历。”
他盯着我,半晌不语。炉火在墙上映出跳动的影,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忽然,他松开我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甩在案上。
“明日辰时,来炼器房当差。”他说,“从今天起,你归我管。”
我看着令牌。黑铁质地,正面刻着“重”字,背面无纹。
这不是任命,是禁锢。
可我也知道,这是机会。他认得这刀,甚至可能认得那火焰纹。若他肯开口,或许能挖出一点关于陈无涯的真相。
我伸手拿起令牌,收入怀中。
“谢长老。”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住:“那刀……别再碰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被你唤醒。”
我抬头:“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捉摸,像是惋惜,又像是警告。
“二十年前,有人为它死了。”他说,“我不想看到第二个。”
门关上,咔响渐远。
我站在原地,手慢慢抚上柴刀。炉火映在刀面上,微微晃动。刚才的记忆画面还在脑中回荡——石门、残鼎、玄黄二字。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而陈无涯,正是拿着这把刀,打开了禁地。
我忽然明白,这刀不是武器,是钥匙。
也是诅咒。
它选中了我,不是因为我是陈昭,而是因为我是陈无涯的后人。血脉、火焰纹、火毒……一切都有了答案。可问题是,谁在等这把刀重现?李沧溟?还是那个穿黑袍、用雷法的人?
我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不能再等了。药庐那边,李沧溟的监视令像一道枷锁,可我现在还不能硬碰。我得先弄清这刀的来历,弄清它为何能引动记忆,弄清“玄黄”二字背后藏着什么。
明日去炼器房当差,是险路,也是活路。
我将柴刀收回鞘中,贴身藏好。炉火渐渐熄灭,屋内冷了下来。我站在案前,一动不动。
忽然,刀鞘又震了一下。
极轻,却清晰。
我低头,发现刀柄上的“陈”字,竟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猛地抬头,望向门外。
走廊空无一人。
但我知道,有人在看。不是用眼睛,是用神识,隔着距离,静静窥视。
我缓缓将手覆在刀鞘上,低声说:
“你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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