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还在渗,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我低头看了眼,没去擦,任它流。刚才在药园里,楚红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根根砸进脑子里。我不是人,是壳?是容器?是陈无涯留下的牢笼?火毒不是反噬,是锁链?这些话翻来覆去地撞,可我现在没空去想对错。
我得先活过今晚。
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闪身进去,反手将门栓插上。屋内昏暗,只有窗缝漏进一点月光,照在墙角那堆干柴上。我靠着门站了片刻,呼吸放慢,运转《淬骨诀》最基础的一段,火毒顺着经脉缓缓流动,压下体内那股躁动。那东西——楚红袖说的魔气——刚才在镜中动了,现在又在动,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闭眼,心神沉入经脉。火毒如熔铁般滚过心口,再往下,压向那股异样。它挣扎了一下,很快安静下来。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它醒了,就不会再睡太久。
睁开眼,我走到柴堆前,蹲下身,伸手拨开表层的枯枝。手指触到底层时,碰到了一张纸。
纸条。
墨迹未干,字歪歪扭扭,写着:“藏经阁顶,子时前,有人等你。测灵根那日,他们要动手。”落款没有名字,只画了一把刀的符号。
我盯着那刀形,心头一震。
这符号,我见过。王二狗在柴房墙上刻过一次,说是他爹留下的记号。那时候他还笑,说他爹是铁匠,一辈子打刀,临死前只留下这一个印子。
我攥紧纸条,指节发白。不是李沧溟的局?不是楚红袖的安排?也不是什么神秘人暗中相助?是王二狗?
他为什么要写这个?他怎么知道测灵根那天的事?他又怎么敢写?
我盯着纸条看了很久,终于将它塞进怀里。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得去。楚红袖刚告诉我,李沧溟想让我失控,想借我体内的东西打开玄黄鼎。如果真有人要在测灵根那天动手,那就说明——不止李沧溟一个人盯上了我。
我抓起靠墙的柴刀,检查刀口,又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残鼎还在,安静地躺着。刚才火毒躁动时,它没震,也没响,像是在等什么。
我推门出去,夜风扑面,吹得衣角翻飞。药园方向已经没了光,楚红袖走了。我转身,沿着小径往藏经阁方向去。
路上避开巡夜弟子,绕过三处阵法光点,从后山排水渠攀上去。渠壁湿滑,我用柴刀钩住石缝,一步步往上挪。到了阁后,借着屋檐阴影,踩着瓦片边缘,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
风在耳边呼啸,我伏低身子,贴着瓦面爬行。抬头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阁顶中央,手里举着火把。
是王二狗。
他穿着杂役的粗布衣,肩上还搭着一块破布,那是他平日擦炉灶用的。火把光映在他脸上,照出满脸汗渍和惊慌,可他站得笔直,手没抖。
“昭哥。”他看见我,声音压得很低,却很稳,“你来了。”
我没动,也没应声。
他咬了咬牙,急道:“是我写的纸条!我听见赵罡和一个黑袍人说话,就在执法堂后面的暗廊里。他们说……说要在你测灵根那天动手,用引魔阵!阵法会引动你体内的东西,让你暴走!然后他们就能说你是魔修转世,当场斩杀!”
我盯着他,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信。”他声音发颤,“可我说的是真的!我躲在炉灶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赵罡说,李长老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在测灵根时引动火毒,阵法就会激活,到时候……到时候你就不是人了,是魔傀!”
我缓缓站直身子,手按在柴刀柄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低头,手指攥紧火把杆子,指节发白。“你救过我三次。第一次我偷药被执事抓,你替我顶罪;第二次我发烧倒在柴房,你背我去药庐;第三次……第三次我娘死的时候,是你帮我把棺材抬上山的。”他抬头,眼里有光,“我没本事,打不过人,也修不了仙。可我知道,你要是死了,我就真没活路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胸口一松。
不是所有事都藏着阴谋。有些人,就是会因为一点恩情,豁出命去报答。
我往前走了一步。“他们说的引魔阵,是什么?”
“我不知道名字。”他摇头,“但赵罡提了一句——‘以血引火,以火唤影’。他说,只要你的血滴在阵眼上,火毒就会失控,然后……然后那个东西就会醒。”
我心头一沉。
以血引火,以火唤影。
楚红袖说,火毒是封印,也是钥匙。现在看来,他们不是要毁掉封印,是要利用它。他们要我主动释放火毒,让魔气苏醒,再借阵法控制它,把我变成他们的武器。
李沧溟要的不是钥匙,是傀儡。
我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夜空。雷云还没散,压在山头,像一块烧到尽头的铁。
“你还听见别的没有?”
王二狗犹豫了一下。“他们说……说楚红袖也是目标。如果事情闹大,就嫁祸给她,说她勾结魔修,用你做实验。”
我眼神一冷。
果然是冲她来的。
李沧溟想除掉楚红袖,又想掌控我,一箭双雕。
“你把纸条放我柴房,不怕被人发现?”
“我等了半个时辰。”他声音低下去,“巡夜的刚走,我就翻墙进去,把纸条塞进柴堆底下。我没敢点灯,摸黑写的。写完就跑,差点被守夜的撞上。”
我看着他满头的汗,忽然觉得这人没那么怯懦了。
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做得对。”
他愣了一下,眼眶忽然红了。
“接下来,你别再露面。”我低声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那晚在睡觉。”
“那你呢?”他问。
我没答。
我抬头看向藏经阁顶端的风铃,铜片在风中轻晃,发出细微的响。李沧溟常来这儿巡查,夜里也会来。他选这个地方,不是没原因的。这里高,看得远,能监控药庐、柴房、执法堂,甚至是禁地出口。
他把我放在明处,自己躲在暗处看。
但现在,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杂役了。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也知道他们怕什么。
火毒不是他们的钥匙,是我的刀。
我握紧柴刀,目光扫过夜色。下一步,不是逃,是反咬。
王二狗还在看着我,手里火把忽明忽暗。
我刚要开口,让他离开。
就在这时,头顶瓦片轻轻一响。
不是风,不是鸟。
是脚步声。
有人在阁顶另一侧,已经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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