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相公,这白糖……暂时先不收了。”
“为何?”范进有些意外。
一旁的胡盈盈接过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范大哥,这几日下来,集镇上想买、能买得起的人家,基本都买过了,剩下的,怕是要慢慢卖了。”
最关键的是,她和铺子里的现钱,都快被范进掏空了。
这几天收来的钱,几乎转手就又付给了范进当货款。
想要再收,就得等把手里的白糖都卖出去,回笼了本钱才行。
范进瞬间了然。
小小的集镇,消费能力终究有限。
市场已经饱和了。
他点了点头,收回白糖,开始清点这五天的收获。
除去最初六贯钱的本钱,他净赚了一百六十五贯!
也就是,十六万五千文铜钱!
这笔钱,在这个时代,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夜里。
昏黄的油灯下,范进将这几天赚来的所有铜钱都堆在了八仙桌上,形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钱山”。
范母胡氏看着那小山似的铜钱,整个人都傻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别说见,就是想都没敢想过家里能有这么多钱。
“儿……儿啊……这……这都是我们家的?”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嗯,娘,都是我们赚的。”
胡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冰凉的铜钱,又摸了摸,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
范进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找来麻绳,开始串钱。
一千文一串,便是一贯。
胡氏也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过来帮忙。
母子俩在灯下,一言不发,只有铜钱碰撞的哗啦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
当一百六十五摞串好的钱整整齐齐码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几百文零钱时,胡氏终于彻底平复了心情。
“好,好啊!”她拍着大腿,满脸红光,“有了这些钱,我儿考学就不愁了!等中了秀才,娘就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范进闻言,却摇了摇头。
“娘,这些钱,还远远不够。”
“啊?”胡氏愣住了。
一百六十五贯还不够?
范进耐心地解释起来:“娘,考秀才只是第一步,要过县试、府试、道试。”
“这之后还有乡试,中了举人才能去京城考会试,这一路上的花费,哪一笔是小数目?”
“单是去京城赶考,来回路费、在京城的嚼用,就不是个小数,更别说平日里的人情往来,打点关节。”
“我们这房子也得修,总不能一直住在这种漏雨的茅草屋里。”
“所以,这一百多贯,看着多,真要花起来,恐怕连个响都听不见。”
胡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未想过,读书科举竟然要花这么多钱。
“那……那我们继续卖糖?”
“不行了。”范进断然道,“这集镇的市场就这么大,两三个月内是没什么指望了。”
“若是去县城卖,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耗时耗力,赚的钱还不够辛苦费,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熬糖这门生意,前期本钱小,利润高,适合我们快速积累第一笔钱。”
“但现在,它一天赚不到十贯钱,还把我整个人都拴在这里,已经不划算了。”
“我们得另寻出路。”
“我打算,先在县城附近,买一处小小的宅院。”
“什么?”胡氏大吃一惊,“买宅子?”
“对。”范进语气坚定,“我终究是要去县学读书的,总不能天天从村里跑去县城,有个落脚的地方,做什么都方便。”
“至于赚钱的法子,儿子已经有新的打算了。”
他心中早已有了规划。
熬糖这种小作坊模式,只能赚点辛苦钱。
未来若是有雄厚的本钱,直接开一家榨糖坊,垄断整个府城的糖料生意,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但眼下,他需要一个更快、更暴利的来钱之道。
胡氏看着儿子沉稳自信的模样,虽然听不太懂那些生意经,但她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儿子。
“好,娘都听你的!只要是对你读书有益处,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范进心中一暖。
母子俩说了半天话,早已过了饭点。
“娘,饿了吧?我早就备好了。”
范进笑着起身,从灶房里端出一个陶盆,里面是用热水烫过的薄饼,还冒着热气。
“快吃吧。”
胡氏拿起一张薄饼,又抹上自己爱吃的虾酱,卷起来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脸上却满是幸福。
范进也拿起一张饼,一股久违的满足感,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总算,能正经吃上一顿满足口腹之欲的饭了。
...
堂屋。
范母点燃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里。
青烟袅袅,牌位上“先考范公讳XX之灵位”的字迹,在烟气中若隐若现。
她跪在蒲团上,朝着灵牌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念有词。
“当家的,进儿出息了,我们……我们准备搬去县城里住了。”
“你放心,你的牌位,我一定带上,到了新家,也给你供得好好的,日日都有香火。”
范进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搬家。
在大明朝,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是在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严苛的户籍与里甲制度之后。
想要迁徙,首先得跟族长打招呼,在宗族祠堂里备案。
然后,还要报给本乡的总甲,由总甲上报县衙,得到官府的允可,才能算是合法的迁徙。
否则,便是“流民”。
即便搬走了,也并非一了百了。
每逢清明、冬至,必须回乡,参与祠堂的祭祀。
每年,也必须回到祖坟,为先人上坟扫墓。
若是不回,轻则被乡人戳脊梁骨,骂作“忘本”的不孝子孙。
重则,便是有违太祖定下的礼仪规矩,被有心人告到官府,少不得要吃一顿板子。
范母絮絮叨叨地跟亡夫说着话,最后又拜了拜,才站起身来。
她看着一旁身形挺拔的儿子,脸上满是欣慰,却又带着一丝愁绪。
“进儿,你这几日挣的钱,娘都给你收着。”
“等过两日,娘就去把今年的免役钱给缴了。”
免役钱。
大明百姓,皆有徭役。
自十五岁成丁,便要应役。
若不想去,便要缴纳一笔“免役钱”。
范进自十五岁起,每年都需缴纳。
若是不缴,便要被官府勾去服役。寻常农家子弟,多是被派去运粮、修河堤,或是给官老爷当轿夫、做库子。
活计苦累,又没工钱,还时常被官差胥吏打骂,不知多少人活活累死在服役的路上。
范进的大伯家境殷实,每年都是直接纳钱免役。
而范进家,为了这笔钱,每年都得愁上好一阵子。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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