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卷过断天关的残垣,灰烬如雪,飘落在焦黑的祭坛上。
楚潇立于龙囚阵核心,九道地脉龙气自地底奔涌而上,在他周身化作盘旋的虚影,宛如九条沉睡的巨龙被强行唤醒。
万象镜残片悬浮于空,裂痕中倒映出远古龙族的咆哮与陨落,镜光映照他的双瞳,竟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属于此世的金色竖纹。
他望着远处那道踏火而来的身影,声音冷得如同万载玄冰:“你若不觉醒罪龙之魂,便永远只是被封印的容器!战神的记忆不属于你,龙族的血脉也不该由你玷污!”
话音落下,龙囚阵骤然启动。
九道龙脉齐震,天地色变,苍穹之上星轨扭曲,一道道锁链虚影自虚空垂落,直逼秦烈命门。
这是专为镇压龙族而设的上古禁阵——传说中,连真龙陨落后的一缕残魂都能拘禁千年。
可就在锁链即将缠身的刹那,秦烈的脚步未停。
他踏着火焰而来,每一步落下,脚下焦土竟自动裂开,火浪翻腾,仿佛大地在为他让路。
三目龙戟斜拖于地,戟刃划过石面,溅起一串火星,断誓纹在他手臂上若隐若现,如活物般缓缓游走。
更诡异的是,天地间的龙气竟在他周身三丈外自动退散,如同臣服,又似畏惧。
楚潇瞳孔骤缩。
这不是战神之力。
战神之力霸道、狂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碾压之势。
而眼前这股压迫感……却截然不同。
它没有规则,没有传承,甚至不带一丝龙族威压——可偏偏,让他的心脏狠狠一沉。
像是面对某种更为古老、更为原始的存在。
“你……”楚潇声音微颤,“你做了什么?”
秦烈终于停下。
他抬起头,混沌龙目映照出楚潇的识海——那一片破碎的精神世界里,无数画面如潮水翻涌:幼年的楚潇被家族长老拖入石室,跪在冰冷的碑前,被迫接受“龙囚命格”的烙印;他的天赋被封,自由被夺,连名字都被改写成“承渊”,只为成为复国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可画面中的楚潇,眼中没有委屈,没有悲伤,只有滔天的恨意与执念。
烬趴在他肩头,小小的手掌贴着秦烈颈侧,轻声说:“他困在‘被剥夺’的梦里,出不来了。”
秦烈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狂野、桀骜,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决绝。
他解下腰间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烈酒滚烫入喉,烧得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下一瞬,他手臂一扬,酒壶狠狠砸向地面!
“砰——!”
陶片四溅,酒液泼洒在三目龙戟之上,火焰“轰”地腾起,竟是黑金之色,幽邃如渊。
“你说我要觉醒?”秦烈低笑,眼中战意如焚,“好啊——我觉醒给你看!”
话音未落,他猛然催动断誓纹!
刹那间,经脉如裂,骨骼如碎。
那道贯穿他左臂的古老纹路骤然炽热,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入骨髓。
这不是激发力量,而是反向剥离——他在主动斩断战神残留在血脉中的记忆烙印!
“你疯了?!”楚潇怒吼,“那些记忆是你力量的根基!”
“那就烧了它!”秦烈咆哮回应,三目龙戟高举,黑金火焰冲天而起,竟将龙囚阵引下的龙气尽数吞噬!
火焰所过之处,阵纹崩解,地脉哀鸣,连万象镜残片都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楚潇脸色大变,猛然抬箫欲引动终极封印。
可箫音未起,秦烈已暴冲而至!
没有身法,没有步序,只有一往无前的冲刺,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他脚下炸裂。
三目龙戟横扫而出,不带任何招式意境,唯有最原始的三式——劈、刺、砸!
可每一击,都精准轰击在楚潇心神最脆弱的节点!
“当——!”
戟箫相撞,气浪炸开百丈。
楚潇连退三步,喉头一甜,鲜血自唇角溢出,染红玉箫。
那一击,不只是肉体的冲击。
它震碎了他识海深处一道尘封已久的封印——那道封印,本是用来压制他对自己真正身份的怀疑。
秦烈缓缓收回长戟,站在风中,黑金火焰在他周身流转,断誓纹如活龙盘绕,隐隐有龙吟之声自其下传出。
他看着楚潇,声音低沉却清晰:“你说我窃取战神之力?那你呢?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敢面对。”
风停了。
火熄了。
唯有两人之间的空气,仍在微微震颤。
而在远处废墟之中,李清跪坐在残破的星纹阵图上,十指结印,指尖鲜血淋漓。
她额间朱砂几近黯淡,却仍死死盯着玉简残片上那不断重组的星轨。
忽然,星轨一颤,映出惊人画面——
秦烈体内的断誓纹,并非仅仅剥离战神记忆……它正在以某种不可理解的方式,将“战神意志”与另一股更为古老、更为阴暗的“罪龙残魂”,一同炼化!
风沙凝滞,天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火焰镀上赤金。
李清跪在废墟中央,十指早已血肉模糊,星纹白纱裙沾满尘灰与血渍,额间那点朱砂黯淡如将熄的烛火。
她死死盯着玉简残片上重组的星轨——那不是天机推演,而是命运本身在崩裂边缘的倒影。
秦烈体内,断誓纹如龙游走,黑金火焰自血脉深处燃起,吞噬着战神意志,炼化着罪龙残魂,竟将二者熔为一炉,铸成一簇跳动的“本心真火”。
可星轨骤然一颤,裂出猩红裂纹——每动一次这火,寿元便折损十年。
“秦烈……”她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玉简上,染红了最后一道卦象。
她想喊,想阻止,可声音卡在胸腔,如同被天地扼住了咽喉。
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信义……从不怕死。”
石质虚影缓缓浮现——是盟誓碑灵的残念。
它通体斑驳,似经万年风化,唯有双目如星火不灭。
它凝视着秦烈的方向,石屑般的指尖轻轻拂过李清染血的手背,仿佛在替她完成一个未能出口的祝福。
“他曾以血立誓,不为成神,不为复仇……只为兄弟不散。”碑灵低语,声如古钟余响,“如今他以命燃火,正是信义之极。”
李清眼中泛起泪光,却笑了。
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玉简残片按入阵心。
星轨崩解,化作点点流光,悄然融入秦烈方向的风中——那是她所能给予的最后指引:活下去。
而百丈之外,秦烈仍立于焦土之上。
断誓纹在他左臂疯狂游走,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熔铁灌注,骨骼咯吱作响,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他却笑了,笑得癫狂,笑得痛快。
楚潇站在阵心,玉箫在手,却再也奏不出一缕音波。
他看着秦烈一步步踏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脉之上。
那不是战神的威压,不是龙族的尊贵,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炽烈的东西——活着的人的意志。
“你说我该觉醒?”秦烈声音沙哑,却如雷贯耳,“觉醒成你想要的怪物?可老子告诉你——人,比龙更疯!”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三目龙戟直指苍穹,旋即——反手插入自己心口!
“噗——!”
鲜血喷涌,染红戟身,可那黑金火焰却轰然爆发!
本心真火顺着戟刃冲天而起,如怒龙腾渊,竟将整座龙囚阵的龙气锁链尽数点燃!
阵纹崩碎,地脉哀鸣,连虚空都在火光中扭曲裂开。
楚潇瞳孔骤缩,识海轰然震荡。
玉箫无风自动,竟自行奏出一段久远旋律——那是幼年时,秦烈替他挡下长老一剑后,躺在雪地里哼的小调。
画面如潮水涌来:那个瘦弱少年满身是血,却咧嘴笑着:“别怕,有我在。”
“你……”楚潇声音颤抖,“你早就不需要战神的记忆了?”
秦烈拔出长戟,任鲜血顺戟而下。
他一步步逼近,火光映照下,身影如神如魔。
“这一战,我不为赢。”他低笑,眼中燃着不灭的火,“就为让你看看,什么叫‘活着’的兄弟。”
风起,烬从他肩头跃下,小小身影投入火海,轻笑回荡:“这一把火……烧得值。”
雷云之上,一道细微裂口悄然浮现,似有天机窥视。
而荒原中央,秦烈持戟而立,断誓纹隐隐发烫,每一息都灼烧着经脉,烬趴在他肩头,低语轻响:“你烧掉了‘他’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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