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持戟而立,荒原之上风沙如刀,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沉沉的死寂。
三目龙戟斜插于地,暗金戟身泛着幽冷光泽,断誓纹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像是一条被封印的毒蛇,在等待主人犯下第一个错误。
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刻进了他的骨髓,随着心跳隐隐作痛——那是战神残念的烙印,是熔炉中千锤百炼后留下的诅咒。
他能感觉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正蛰伏在戟中,伺机而动。
烬趴在他肩头,通体透明如琉璃火苗,小脸映着微光,轻声呢喃:“你想用本心,就得先烧干净‘他’的灰。”
秦烈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戟柄,指节发白。
就在此时——
东方天际骤然炸开一片赤红!
断天关方向,火云翻涌,烈焰冲霄,仿佛整片大地都被点燃。
南明火的气息狂暴肆虐,带着焚尽万物的威势,将方圆十里化作火狱。
热浪滚滚而来,连空气都在扭曲,远处山石崩裂,草木成灰。
“哥!快——石皓他……他快不行了!”白芷的哭喊穿透火海,撕心裂肺。
秦烈瞳孔一缩,脚下猛然踏地,身形如龙破空,疾掠而去!
风在耳边炸响,他的心却沉到了深渊。
石皓……那个总笑着端上热汤、说“兄弟打仗,我管吃饱”的胖子,此刻竟成了火狱中心的祭品。
当他冲入火域,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石皓蜷缩在火心,浑身皮肤龟裂,七窍喷火,焚天勺只剩半柄,焦黑断裂,而那对黑白双勺的虚影在头顶摇曳欲灭,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火焰不是从外燃烧,而是从他体内迸发,像有一头远古火兽要破体而出。
“哥……”石皓勉强抬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还能热饭……”
话未落,一口火血喷出,溅在秦烈衣襟上,竟发出“嗤嗤”灼烧之声。
秦烈双目赤红,怒吼一声,举起三目龙戟便要引动熔炉之力,以断誓纹强行镇压南明火种。
可就在戟尖触地的刹那,肩头的烬猛然跃起,挡在他面前,琉璃身躯剧烈震颤:“别!你疯了吗?他的火,不是你能替的!你越救,火越焚心——这是‘食神真意’觉醒的劫,外力压制只会让火种逆冲焚魂!他会死得更快!”
秦烈动作僵住。
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现在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断誓之引’,会点燃他所有执念……你想让他死在回忆里吗?”
风止,火狂。
秦烈站在火海中央,看着兄弟奄奄一息,拳头紧握到指甲嵌进掌心。
就在这时,一道星辉自天外划落。
李清踏空而来,素白衣裙染尘,星纹纱裙残破,额间朱砂黯淡无光。
她手中玉简碎裂,只剩最后一截残片,却仍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别动他。”她声音虚弱,却坚定如铁。
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玉简残片上,刹那间,星轨再现,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画面浮现——
石皓体内,南明火种与一团古老意念正在融合。
那意念形如灶台,上有三足鼎立,铭刻“食神”二字。
火种缠绕其上,非是吞噬,而是……觉醒。
“他的血脉……不是单纯的灵厨。”李清喘息着,眼中星芒闪动,“是上古‘食神’一脉的后裔。南明火不是灾,是引——引出他体内沉睡的真意。可若外力强行压制……火种将逆冲识海,焚尽神魂。”
画面最后定格:石皓的心脏被火焰缠绕,而那团“食神真意”正剧烈震颤,仿佛在呐喊,在挣扎,在等待一个契机。
秦烈沉默。
火海咆哮,映照着他脸上的血污与决然。
忽然,他抬手,一刀划破手腕。
龙血,滚烫如熔浆,顺着掌心滴落。
“你干什么?!”烬惊叫。
秦烈不答,跪地俯身,将血滴入石皓心口。
龙血入体,刹那间,石皓体内火焰剧烈震荡,仿佛有千万根火针在经脉中穿刺。
他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你的血现在是‘断誓之引’!”烬尖叫,“会点燃他所有执念!他承受不住——”
“那就让我来承受。”秦烈低语,将三目龙戟横于石皓胸前,戟尖轻触其心口。
断誓纹,再度亮起。
幽光流转,这一次,秦烈没有引动战神之力,而是主动剥离那段属于“战神”的记忆——雪夜围炉、兄弟举杯、石皓笑着递来一碗热面的画面……全都被他生生从识海中抽出,化作祭品,投入断誓纹中。
龙血沸腾,本心之力凝聚。
他以戟为引,以血为薪,以心为炉,将那一缕温养之火,缓缓注入石皓心脉。
火势,竟开始微微收敛。
火势渐歇,如退潮般从石皓体内缓缓抽离。
那团躁动的南明火种终于不再肆虐,反而在心脉深处凝成一点赤金火芯,宛如新生之种,静静蛰伏。
黑白双勺的虚影在他头顶摇曳,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柄通体漆黑、边缘缠绕灰烬纹路的第三勺悄然凝现——形似断刃,却透着生死一线的玄机。
“断死勺……”烬喃喃低语,琉璃般的眸子映着那柄虚勺的影,“可斩他人之生,亦能续己之一线……食神真意,竟在绝境中完成了三生灶的觉醒。”
石皓缓缓睁眼,瞳孔里还残留着火焰的余烬,嘴角却扬起熟悉的笑,沙哑道:“哥……你这灶,比我还烫。”
秦烈扶着他起身,手臂微颤,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心头那一股翻涌的酸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手腕,龙血早已凝结成暗红的痂,可那灼痛却深入骨髓——不是身体的伤,是心被撕开又缝合的痛。
“以后你的火,我来扛。”他声音低沉,像从胸腔里碾出来的铁锈。
话音未落,李清忽然踉跄一步,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在白裙上绽开如梅。
她手中玉简残片剧烈震颤,星轨最后一丝光芒闪烁不定,映出一幅残缺画面:夜穹之下,双影交错,一黑一赤,合击之势如龙腾九霄——可就在那一瞬,秦烈身上断誓纹猛然暴涨,三目龙戟失控,他的双眼化作竖瞳,鳞甲自皮肤蔓延,整个人坠入无智狂怒的深渊。
“双影合击之时……”她喘息着,指尖颤抖指向秦烈,“断誓纹将引动战神残念彻底暴走。你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自己命。”
风沙掠过,吹动她残破的星纹纱裙。那点额间朱砂,几近熄灭。
秦烈沉默,目光却缓缓移向断天关的方向。
焦土之上,老邢殉爆的身影仿佛仍在眼前——那个总说“胖子别哭,哥给你留口汤”的汉子,最终把自己炸成了灰,只为替他们争出一线生机。
他的手缓缓抚过三目龙戟,断誓纹隐隐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宿命的召唤。
烬趴在他肩头,小小的身体温热如初,忽然轻笑:“怕吗?”
秦烈咧嘴,血迹未干,笑容却狂得像要撕裂这天地。
“怕个屁。”他低骂一句,猛然抬手,将三目龙戟尖端刺入自己心口一寸!
鲜血迸溅,却不喷涌,反被戟身上的断誓纹迅速吞噬。
剧痛如雷贯脑,可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痛,才能压住那股来自战神残念的侵蚀;痛,才能守住本心不堕。
“只要我还站着,”他咬牙,一字一顿,“这灶——就烧不灭。”
远处,风卷残云。
楚潇立于祭坛高台,玉箫横于唇边,未吹一音,却已有无形气机弥漫四野。
他眸光幽深,望着秦烈的方向,似有所感。
九道地脉波动悄然汇聚,隐隐勾连天外星轨,而他袖中,一片残破古镜静静悬浮,镜面裂痕中,倒映着一条沉睡的巨龙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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