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裂开的镜渊深处卷出,带着万年不散的焦土气息,吹得阿火手中那盏古灯摇曳不止。
金焰微弱,却倔强跳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冥冥中的召唤。
秦烈站在深渊边缘,战戟横握,金光自戟身流淌而下,如龙血蜿蜒。
那曾吞噬他神魂的镜片,此刻安静地嵌在戟锋,不再低语,反而与石皓腰间悬挂的焚天勺产生共鸣,嗡鸣不止。
勺影浮动,火纹交织,竟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模糊虚影——一尊盘坐如山的巨人,通体缠绕九道火链,心口燃着不灭之火。
“人火始祖……”楚潇喃喃,音火凝于唇边,化作一圈涟漪扩散开去,“他在等一个人。”
阿火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古灯,泪水滑落:“主人,火种说……你可以不跳。但若你不跳,火将永熄。”
寂静。
连风都停了。
秦烈低头看着手中的战戟,看着那与龙血令完美契合的断口,看着胸口不再流血的伤口——那里曾插着镜片,如今却像长出了新的命脉。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是饮尽了烈酒,炽热而决绝。
“我不跳,谁跳?”
话音未落,天穹剧震。
九尊倒悬于镜渊上空的巨鼎,竟同时颤动,鼎身铭文逐一亮起,随即挣脱虚空束缚,化作九道流光,朝着极远之处的葬火渊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天地裂开火痕,空中浮现出一座庞大祭坛的轮廓——层层叠叠的火焰纹路构筑成环,中央刻着古老图腾:三人执手,共燃一火。
“人火祭坛……现!”石皓仰头,胖脸上满是震撼,随即咧嘴一笑,“得,看来老天都安排好了。”
楚潇闭目,音火探入虚空,片刻后睁开眼:“祭坛认心,需三人同心,以情为薪,以血为引。”他转头看向秦烈和石皓,嘴角扬起,“这不正好?咱们兄弟,啥时候分过你我?”
雷烈大步踏前,雷火缠锤,轰然砸地,激起一圈电光火浪:“我这雷火,正好当柴烧!”
四人相视,无须多言。
笑声在废墟间回荡,豪情如火。
归途上,大地震颤,苍穹燃烧。
沿途山河崩裂,妖族退避,皇朝震动,十大宗门齐齐望向葬火渊方向——那一片被封印万年的死地,此刻竟有火光自地心升起,如同沉睡的心跳,重新搏动。
三日后,葬火渊底。
焦黑巨鼎矗立如狱,鼎身刻满龙族禁文,名曰“薪尽鼎”。
鼎口封闭,唯有中央一道裂痕,渗出微弱金光。
空气凝滞,温度却高得惊人,连呼吸都像吞刀。
秦烈一步步走近,每一步,战戟便震一次,仿佛在呼应鼎中之物。
石皓取出焚天勺,低声道:“它在哭。”
楚潇凝音探鼎,眉头忽然一跳:“里面有心跳。”
雷烈握锤冷笑:“那还等什么?砸了它!”
“不必。”秦烈摇头,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完整的龙血令。
金纹流转,古意苍茫。
他深吸一口气,将令牌缓缓插入鼎身裂缝。
咔——
一声轻响,仿佛时间断裂。
薪尽鼎轰然开启,黑烟翻涌,露出内里景象:一具盘坐的骸骨,通体焦枯,唯心口一点金焰不灭。
它身上缠绕九道火链,早已锈蚀,却仍锁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
最令人震颤的是——它心口插着一柄断戟,戟刃残破,纹路与秦烈手中战戟如出一辙。
万年前战神遗物。
骸骨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眶中,竟有金焰燃起。
“你来了……”声音沙哑,却如雷贯耳,响彻深渊,“火,该续了。”
就在此刻,战戟上的镜片忽然颤动,一道虚影缓缓飘出——正是镜心残影。
它不再低语,不再挣扎,反而面露释然,朝着骸骨心口飘去。
“原来……你是他。”秦烈喃喃。
残影化作一缕金焰,没入骸骨心口。
刹那间,整具遗骸金光暴涨,九道火链寸寸崩断,沉寂万年的气息,终于苏醒一线。
风止,火燃。
骸骨缓缓站起,一步,两步,走向秦烈。
它抬起手,握住那柄断戟,轻轻一拔——
无血,唯有金焰喷涌。
它低头看着断戟,又看向秦烈,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但火,是一样的。”骸骨缓缓站起,将断戟交予秦烈:“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但火,是一样的。”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
断戟入手,沉重如山,却又轻若无物。
秦烈五指紧握,指尖触到戟身残破的纹路——那是一道道刻入骨髓的龙血铭文,与他体内奔涌的血脉共鸣,如江河交汇,如雷火相撞。
战戟轰然燃起,金焰自戟锋喷薄而出,顺着秦烈手臂席卷全身。
龙鳞浮现,赤金交错,覆盖四肢百骸,却不再狂躁,不再撕裂神智。
这一次,是他主宰力量,而非被力量吞噬。
战神记忆如潮水倒灌。
万年前那一战重现眼前:九鼎焚天,人火燎原,龙族与人族并肩而立,共抗星外之敌。
不是奴役,不是吞噬,而是以血为誓,以火为契——人火,本就是龙血点燃的守护之焰。
所谓“妖孽”,不过是真相被掩埋后的污名;所谓“战神”,从来不是独战苍穹的孤影,而是千千万万人托举而起的炬火。
他明白了。
镜心不是敌人,是守护者。
龙血不是诅咒,是传承。
而他,从来不是被选中的人——
他是,来点燃火种的人。
秦烈仰天痛饮烈酒,烈焰自喉间喷出,映红整片葬火渊。
他双目赤金,战意如焚,怒吼响彻天地:
“此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这一世,我秦烈,自己点火!”
话音落,九鼎归位。
自极远处疾驰而回的九尊巨鼎轰然落地,环绕祭坛,鼎口朝天,金焰自鼎腹喷涌,汇聚成柱,直冲云霄。
苍穹裂开,火纹蔓延,化作古老图腾——三人执手,共燃一火。
石皓握紧焚天勺,楚潇音火共鸣,雷烈锤引雷火,三人之力尽数注入祭坛,与秦烈的龙血人火融为一体。
整片北荒大地剧烈震颤,封印万年的火脉苏醒,地心深处传来沉闷的搏动,如同远古巨兽睁眼。
焦土之上,新生的火焰如藤蔓蔓延,烧尽腐朽,点燃希望。
秦烈立于祭坛之巅,身后兄弟并肩而立,火光映照战甲,映照笑容,映照那一句曾被嘲笑的誓言——
“门再高,锁再硬,也挡不住——兄弟的饭香!”
笑声回荡,豪情如火。
可就在这万火升腾、天地同庆之际,秦烈手中战戟突然轻颤。
那嵌在戟锋的镜片,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原本澄澈的金焰骤然扭曲,映出一片……血色星空。
星海深处,有鳞光闪烁,有龙吟低回,有无数双竖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那不是残魂,不是幻影,而是纯粹、古老、至高无上的——纯血龙族。
它们醒了。
秦烈瞳孔骤缩,指尖一紧,战戟嗡鸣不止。
他没有动,也没有喊,只是静静望着那片血色星空,仿佛透过万古尘埃,与另一端的存在对视。
风停了,火静了,连兄弟们的笑声也仿佛远去。
唯有那镜中星海,无声流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在说:你点燃的火,该由谁来主宰?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金焰如渊。
而远方天际,三大皇朝遣使北望,十大宗门长老齐出,隐世古族推演天机——有人惊呼,有人跪拜,有人颤抖着念出那个被封印万年的名号:
“龙血战神……归位了!”
可无人看见,秦烈指尖一缕金焰悄然断裂,无声坠落,没入大地裂缝。
下一瞬,千里之外,天机阁内,玉简自燃,星图崩裂。
一道纤细身影猛然惊醒,长发披散,双目流血,嘶声低语:
“你身边……有人……在等你死……”
话音未落,她再度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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