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龙眼深处,时间仿佛凝固在血色的雾霭中。
秦烈的赤龙战戟横劈而出,炽烈的“焚天式”撕裂虚空,戟风所过之处,空间如琉璃般炸裂,一道赤金色的火焰轨迹划破黑暗,狠狠撞上黑影的断戟。
轰然巨响中,气浪翻涌,整座祭坛剧烈震颤,石柱崩塌,碎石如雨坠落。
可那黑影只是微微后退三步,灰烬般的双瞳毫无波动,嘴角却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
“不错,你用的是我的招……可你打出的,是我自己的战意!”秦烈怒吼,声音如龙吟九天,震得四周残垣簌簌抖动。
他双足猛然踏地,地面龟裂如蛛网蔓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再度冲出,战戟翻转,一记“裂穹斩”自上而下劈落,龙血在经脉中沸腾,赤红色的纹路自脖颈蔓延至脸颊,片片龙鳞浮现,闪烁着熔岩般的光泽。
可每一次挥戟,都像是在割裂自己的灵魂。
因为那一招一式,全是他从战神传承中领悟的绝学——是他十年苦修、百战不死才掌握的杀伐之道。
可眼前这黑影,竟能如复刻般完美再现,甚至更早一步预判他的动作,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秦烈”,而自己,不过是被灌输了记忆的容器。
“你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封印!”黑影冷声低语,断戟一挑,竟以极巧之力卸去焚天式八成威力,反手一撩,戟锋直取秦烈咽喉。
秦烈侧身闪避,肩头仍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飞溅,在空中化作点点赤芒,竟在落地前燃烧成灰。
他踉跄后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混沌龙目缓缓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条巨龙在纠缠、咆哮——一条赤红如焰,一条漆黑如渊。
“你说我是容器?”秦烈抹去嘴角血迹,咧嘴一笑,眼神却愈发清明,“那你告诉我……若我只是你的残影,为何我能痛?为何我能怒?为何……我能为兄弟拼命?”
他猛地仰头,从腰间取下酒壶,仰脖灌下一大口烈酒。
火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点燃五脏六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奔涌至四肢百骸。
酒液顺着嘴角溢出,在接触到伤口的瞬间竟燃起一缕赤焰。
“这酒,是石皓亲手酿的‘战魂汤’;这戟,是楚潇陪我寻遍三洲才找到的龙脊精铁所铸;这身龙血……”他缓缓抬起战戟,指向黑影,“是我用自己的命,一战一战挣回来的!”
“我不是你!我不是什么传承的延续,更不是你死前的执念容器!”
“我是秦烈——”
“是那个七岁被逐出山门,靠吃野鼠活下来的秦烈!”
“是那个在雪夜里抱着重伤的楚潇走了一百里山路的秦烈!”
“是那个答应石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兄弟的饭凉’的秦烈!”
每一句,都像是在锤击自己的心神,也像是在对抗那来自远古的腐朽意志。
他的龙鳞片片炸裂,鲜血如雨洒落,可战意却节节攀升,仿佛逆流而上的孤龙,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撞碎命运之门!
黑影终于动容。
那死寂的灰瞳中,竟闪过一丝……动摇。
可就在这刹那,归墟之外,断天关方向,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火焰悄然升腾。
石皓盘坐在残破的火堆前,浑身皮肤皲裂如焦土,指尖冰凉,唯有心口那一簇南明火种还在微弱跳动,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白芷跪在他身边,泪如雨下:“石大哥,求你了,我们走吧!再不走,你真的会死!”
石皓摇头,嘴角却扬起一抹憨厚的笑:“走?哥还在打……饭怎么能凉?”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最后一块暗红色的土块——龙血灶心土,那是当年三人初遇时,在古灶遗迹中共同挖出的圣物。
他缓缓将其含入口中,牙齿咬碎,腥甜的土腥味混着一丝龙息在口中化开。
下一瞬,黑白双勺虚影在他手中凝聚,一勺引动残存的战魂汤之力,一勺勾连南明火余烬。
火焰缓缓升腾,虽微弱,却稳定地燃烧起来,形成一道无形的火线,跨越空间,将秦烈与楚潇的气息再度连接。
与此同时,祭坛边缘,楚潇静静伫立,玉箫未出,识海却如惊涛骇浪。
他忽然想起归心谷的那个雨夜。
老邢把他堵在墙角,塞来一坛酒,骂骂咧咧:“小子,别以为逃婚就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是有人愿意为你热饭。”
当时他只当是笑话。
可此刻,低头看向手中玉箫,箫身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灶火纹——那是某年冬夜,三人围炉共饮,石皓一边炖汤一边随手用勺柄烫上去的印记。
他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纹路,仿佛触到了久违的温度。
“原来……我一直逃的,不是婚约。”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这份热乎劲儿。”
风起,火燃,战意不熄。
可就在秦烈战意攀升至顶峰,战戟再度扬起的瞬间——
黑影动了。
断戟如毒蛇出洞,快得超越感知,直刺秦烈心口!
秦烈横戟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震得连退数步,龙鳞崩裂,鲜血狂喷。
黑影逼近,灰瞳冰冷,声音如万古寒冰:“你守护的兄弟……”秦烈的肩胛被断戟贯穿,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血肉中闷响,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一击震颤。
巨大的力量将他钉在半空,赤龙战戟脱手飞出,斜插进崩裂的祭坛石缝,兀自嗡鸣不止。
鲜血顺着戟刃流淌,滴落在焦黑的地脉上,发出“嗤嗤”声响,腾起一缕缕猩红雾气。
“你守护的兄弟,”黑影缓缓逼近,灰瞳如深渊吞噬光亮,声音冰冷如铁,“不过是一群将死之徒。石皓只剩半刻命,李清识海将碎,楚潇恨你入骨——你还凭什么说‘我来扛’?”
剧痛如潮水冲刷神志,秦烈的视野一阵阵发黑。
他低头看着贯穿肩胛的断戟,嘴角却猛地一扬,咳出一口混着内脏碎末的血沫,笑声从胸腔震荡而出,嘶哑却炽烈:“凭他们……还肯为我热饭。”
话音未落,一道微弱却温润的气息自断天关方向破空而来。
是火——不是南明神焰的霸道炽烈,也不是战魂汤的刚猛激昂,而是……一缕家常烟火气,带着炖肉的醇香、米粥的温糯,还有一丝石皓那憨厚笑容里的执拗。
食神真火!
虽如风中残烛,却未曾熄灭。
它穿过虚空裂隙,如游子归家般轻轻落在秦烈残破的魂海上,像一勺热汤灌入冰封五脏。
刹那间,混沌龙目深处,那纠缠咆哮的赤红与漆黑巨龙,竟微微一滞。
“你……”黑影首次露出惊意,灰瞳剧烈收缩,“竟能以凡火通心?!”
秦烈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可那对混沌双瞳却仿佛被什么点燃了。
他竟抬起仅剩的左手,猛地撕开胸前染血的衣袍,五指成爪,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响彻归墟,龙血喷涌如泉。
他竟将赤龙战戟从远处召引而回,以自身龙血为引,亲手将戟尖刺入心脏!
龙吟响彻识海!
刹那间,三幅画面在混沌双瞳中倒映浮现——
石皓盘坐火堆前,嘴角渗血,手中双勺不离不弃,南明火种微弱跳动,口中喃喃:“哥还在打……饭怎么能凉?”
楚潇立于风崖,玉箫染血,指尖一遍遍描摹那道灶火纹,眼中挣扎褪去,终归平静:“原来我不逃的,是这份热乎劲儿。”
李清跪坐残阵中央,玉简碎裂七道,星纹白裙染尘,额间朱砂黯淡将熄,却仍以神魂残丝推演天机,轻语:“卦象显示……你我有缘。”
那是他们的信念,是他们的牵挂,是他们愿意为他燃尽生命的火种。
而此刻,秦烈以心为鼎,以血为引,以战戟为炉,将这三缕心火——不,是兄弟之火、信义之火、守护之火——尽数纳入龙魂深处!
“你说我是棺?”秦烈双目暴睁,声音如万龙齐啸,“可棺材里烧出来的,是灰——不是火!而我秦烈,是那口灶!”
战戟轰然自心口拔出,龙血如焰喷涌,整杆战戟竟在虚空中燃烧起来,赤金火焰中,混沌双瞳由灰转赤,由赤转金!
“不是炼你——”他怒吼,战戟横扫,天地失色,“是炼我自己!”
黑影骤然颤抖,形体开始崩裂:“你……竟敢用他们的心火,炼我的执念?!”
“执念?”秦烈冷笑,眼中金光暴涨,“你不过是我曾恐惧的影子——而现在,我认得清自己了。”
战戟轰燃,金焰席卷!
心魔之影,轰然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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