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海倒台后的头几天,四合院安静得像座坟场。各家各户关门过日子,连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弄出点动静惹人注意。空气里那点残存的恐惧和尴尬,浓得化不开。
但这安静没持续多久。
刘海中那颗官迷心,在经过最初的恐惧和后怕后,如同雨后的狗尿苔,迅速地膨胀起来。
虽然街道办王主任说了是让他和阎埠贵“暂时共同负责”,但刘海中自动忽略了“共同”和“暂时”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新任一大爷了!二大爷?那都是过去式了!
他开始摆谱。
先是催着老伴去扯了块新布,做了个仿干部装的上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尽管肚子勒得慌。然后走路开始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见人就从鼻孔里“嗯”一声,试图模仿领导派头。
这天一大早,他就憋不住了,学着易忠海以前的样子,在中院咳嗽了两声,拿腔拿调地开始“训话”:
“这个……院里最近出了些事情,影响很不好!但是!日子还得过!不能因为个别人走了歪路,就散了人心!”
几个被硬生生吵醒的邻居,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一脸晦气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咱们院要重整旗鼓!首先,卫生要搞好!各家门前三包!不能有死角!我会随时检查!不合格的,扣……扣文明分!”他一时想不出惩罚措施,临时编了个词。
“其次,要节约用水!从今天起,全院定时供水!早晚各一小时!过时不候!”他觉得这主意能彰显他的管理才能。
“还有!晚上九点以后,不准大声喧哗!影响他人休息!”
他一条条说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领导风范,肚子挺得更高了。
底下的人听得直翻白眼。
阎埠贵站在自家门口,推了推眼镜,小眼睛里全是讥讽,但没吭声,心里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捞实惠。
贾张氏撇撇嘴,低声骂了句“官迷心窍”,砰地把门关上了,根本没搭理他。
傻柱被吵醒,火冒三丈,推开窗户就骂:“刘海中!你他妈大清早嚎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真拿自己当根葱了?还定时供水?你咋不定时吃粪呢?”
刘海中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傻柱:“你……何雨柱!你怎么说话呢?我现在是院里负责人!”
“负你妈个蛋责!屁大个官瘾!滚蛋!”傻柱根本不买账,砰地关上了窗户。
刘海中气得浑身肥肉直颤,又不敢真跟傻柱动手,只能把火憋回去,黑着脸强调了一句“必须执行”,然后灰溜溜地回了家。
他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就被傻柱一泡尿浇灭了多半,成了全院的笑话。
张逐野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心里毫无波澜。刘海中的官迷表演,在他眼里如同跳梁小丑。他关心的是更实际的问题。
疏通队的活果然黄了。老组长托人捎来话,说他受了惊吓,在家休养,队里也整顿,临时工都散了。那点微薄的收入没了。
不过,张逐野并不慌。他还有木匠手艺。而且,经过易忠海这事,“小张木匠”的名声反而在附近几条胡同传得更开了——当然,传的更多的是他如何扳倒一大爷的“狠劲”。有人佩服,有人忌惮,但找他干活的人,却莫名多了起来。
毕竟,手艺好,还能镇住场子,不容易被欺负。
他在自家门口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把工具摆开,正式挂起了木匠活的牌子。价格公道,手艺扎实。
开始几天,院里人还只是远远看着,没人靠近。但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
前院老王家的儿媳妇,抱着个散架的搓衣板,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过来,声音怯怯的:“小张……师傅,这个……能修吗?”
张逐野抬头,认出这是以前为数不多没怎么欺负过原主、有时还会偷偷叹口气的年轻媳妇。他点点头,接过搓衣板看了看:“能修,加两道楔子就行。一毛钱。”
“哎,好,好。”王家媳妇松了口气,赶紧付了钱,站在一边等着。
张逐野拿出工具,叮叮当当,几下就把搓衣板修得结实实。动作干净利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王家媳妇拿着修好的搓衣板,千恩万谢地走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陆续有邻居拿着些小件家具、木盆、锅盖过来修。态度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客气,甚至讨好。
张逐野一律公事公办,该修修,该收费收费,不多话,也不刻意冷淡。
【来自邻居A的轻微感激 放松,情绪值 50】
【来自邻居B的惊讶 认可,情绪值 60】……
虽然单次情绪值不多,但细水长流,而且是一种正向的情绪变化。
阎埠贵溜达过来看了几次,小眼睛在眼镜后面滴溜溜转,最后拿来一个裂了的算盘:“小张啊,帮三大爷瞧瞧这个,能粘上不?价格好说……”他还想摆摆三大爷的架子,顺便砍砍价。
张逐野接过算盘看了看:“榫头裂了,得换新的。三毛。”
阎埠贵嘴角抽了抽,有点肉疼,但看看张逐野那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乖乖掏了钱:“成,你手艺好,三大爷信你。”
连贾家,那天棒梗疯跑把门轴撞歪了,关不严实。秦淮茹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趁着天擦黑没人注意,过来小声问能不能修,愿意多给点钱。
张逐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着工具去给她修好了。秦淮茹塞给他五毛钱,逃也似的跑了。
【来自秦淮茹的羞愧 紧张,情绪值 100】
张逐野看着那五毛钱,心里冷笑。恐惧和讨好,并不能抵消过去的恶。他只是懒得跟这些琐碎计较,他的目标更远。
他的木匠摊子渐渐成了院里一景。没人再敢来找茬,甚至刘海中摆官威训话时,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张逐野门口那片区域。
仿佛那里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期间,何雨水又偷偷送来过一次菜包子,说是她哥傻柱从食堂带回来的,吃不完。张逐野没拒绝,但也没什么表示。傻柱那家伙,估计是抹不开面儿,又有点佩服他,才用这种蹩脚的方式示好。
张逐野一边干着木匠活,一边开始有意识地打听父母当年在厂里的情况。他借着修东西的机会,旁敲侧击地向一些年纪大点的、看起来面善的老住户打听机械厂以前的事,尤其是关于技术科的大学生。
大部分人都讳莫如深,或者真的不知道。但也有一个退休的老焊工,喝了点酒,话多了点,提了一嘴:“当年厂里技术科那几个大学生,是有本事,就是有点傲,跟老师傅们处不来……特别是跟你爹妈关系好的那个姓林的工程师,脾气更倔,后来好像也调走了……可惜了……”
姓林的工程师?张逐野记住了这个信息。
这天下午,活不多。张逐野正在打磨一块木板,街道办王主任又来了,直接找到了他。
“小张,忙着呢?”王主任态度和蔼了很多。
“王主任。”张逐野放下手里的活。
“嗯,手艺不错。”王主任看了看他摊上的东西,点点头,“找你两件事。第一,易忠海的案子,派出所那边还需要你偶尔去配合问个话,走个程序。”
“应该的。”张逐野点头。
“第二,”王主任语气更缓和了些,“你父母的事,厂里和街道也知道了。你一个人不容易,老是干散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帮你问了问,街道办下面有个合作社缺个木工,虽然是集体性质,但收入稳定。你手艺要是过关,可以去试试。也算是对你的一点照顾。”
这倒是意外之喜。一个正式的工作,在这个年代太重要了。
张逐野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谢谢王主任想着。我能先问问,具体是做什么吗?合作社在哪?”
“主要是做点桌椅板凳、修理门窗之类的。离这儿不远,隔两条街。”王主任说道,“你要是愿意,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成,那明天麻烦您了。”张逐野点头。去看看也无妨,合适就干,不合适再说。
送走王主任,张逐野继续打磨他的木板。
合作社的工作是个机会,但他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于此。木匠摊子是他的根基,不能丢。
而且,他总觉得,父母的真相,就像埋在这木板下的木纹,需要他一点点打磨,才能显露出来。
刘海中从窗户缝里看着王主任跟张逐野说话,心里酸得冒泡。凭什么街道主任对这小子这么客气?还给他介绍工作?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又背着手溜达出来,想找点存在感。
刚走到中院,就看到张逐野正拿起一把刨子,眼神平静地看向他。
刘海中心里一突,刚到嘴边的官话瞬间咽了回去,下意识地拐了个弯,假装是去看阎埠贵家的花盆了。
张逐野低下头,继续干活。
刨花雪片般落下,带着新木的清香。
这院里的天,是变了。
但变的,不只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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