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那本泛黄古籍,像块烫手的山芋,更像一颗沉甸甸的种子,落在了张逐野手里。他连夜把书拿回家,插好门,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看。
书页脆弱,字迹是毛笔小楷,夹杂着大量图形复杂的榫卯结构图、尺寸标注,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口诀和注释。里面记载的许多技艺和物件,别说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过。什么“七星攒斗”、“鲁班仙桥”、“龟背藏龙锁”……名字就透着玄乎。
这才是真正老祖宗的智慧结晶。跟这一比,合作社平时干的活,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他看得入了迷,直到油灯耗尽,才惊觉天已蒙蒙亮。
第二天去合作社,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老杨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摆弄着一块木头。张逐野也没多问,照常干活,但心思总忍不住往那本书上飘。
中午休息,他拿出书,指着一个“六方同心球”的结构图,虚心请教:“杨师傅,这个球的第三层和第四层之间的活榫,受力后怎么保证不散架?我看这图上的标注有点模糊。”
老杨头停下手中的活,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那图,又看了看张逐野满是求知欲的脸,嘶哑道:“磨针。心静了,手稳了,榫头自己会找地方。”他拿过张逐野手里的铅笔,在一张废料纸上画了几个极其细微的角度线和力点标记,“差一丝,满盘输。”
就这几个标记,让张逐野茅塞顿开。这就是有师傅指点和自己瞎琢磨的天壤之别。
从此,合作社里多了道新风景。一老一少,常常凑在一起,对着一本破书,比划琢磨,时而争论,时而沉默。张逐野负责下料试做,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好木料废了不少,马主任看着肉疼,但咬着牙没吭声。老杨头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哼一声,或者用烟袋锅子指一下关键处。
【研习失传古籍,木工技能领悟力大幅提升!】
【传统榫卯技艺(初级)解锁!】
系统提示音变得不同了,不再是简单的熟练度增加,而是出现了新的分支技能树。
四合院里,表面依旧风平浪静。但日子久了,禽兽们那点小心思又活络起来。
阎埠贵最先发现张逐野和老杨头经常对着本“破书”研究,还浪费那么多好木料。他小眼睛滴溜溜转,觉得那肯定是值钱的“秘笈”,说不定是以前地主老财藏起来的宝贝图样!他心里痒得像猫抓,但又不敢去问,只能旁敲侧击地跟马主任打听,被马主任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干好你自己的活!瞎打听什么!”
刘海中消停了一段时间,见风头好像过去了,那颗官迷心又有点死灰复燃。他不敢再招惹张逐野,就把气撒在刘光天身上,逼他去考街道的办事员,想换个路子“光宗耀祖”。刘光天根本不是那块料,被逼得鸡飞狗跳,家里整天乌烟瘴气。
贾家的日子越发艰难。槐花生病发烧,没钱去医院,秦淮茹求到傻柱那儿。傻柱心一软,把攒着买手表的钱借给了她。这事不知怎么被许大茂知道了,阴阳怪气地在院里说了几句风凉话,惹得傻柱又要动手,被闻讯赶来的张逐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张逐野没说什么,第二天让学徒工给秦淮茹捎去一小瓶合作社常用的退烧药粉和一些红糖。东西不值钱,但顶用。秦淮茹拿着东西,在门口站了很久,眼圈红红的,最终低声道了句谢,那声“谢”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贾张氏躲在屋里,没敢再骂街。
何雨水高中快毕业了,面临分配。她成绩一般,估计也就是下乡或者进街道小厂。傻柱急得上火,求爷爷告奶奶找门路。何雨水自己却好像不怎么在意,有时会偷偷看着合作社的方向发呆。
深冬的一天,合作社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区工业局技术科的那个眼镜干事又来了。
这次他不是来下任务的,而是来求助的。
“厂里一台进口设备的精密齿轮箱坏了,国内没配件,苏联老大哥那边也指望不上。停产一天损失太大了!”干事急得满头汗,“请来的老师傅看了都说没法修,结构太复杂。我们局长突然想起汇展上你们做的那个‘鲁班枕’,说你们这可能有能人……能不能请老师傅去瞧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老杨头。
老杨头磕磕烟袋锅子,眼皮都没抬:“洋玩意儿,不懂。”
马主任急得直搓手:“杨师傅,这可是大事!关系到生产任务……”
张逐野心里一动,他想起父亲笔记里好像提到过类似的大型齿轮传动结构。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主任,干事,能先把图纸拿来瞧瞧吗?不一定能修,但看看总没坏处。”
干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赶紧递过来一叠复杂的图纸。
张逐野接过图纸,铺在工作台上。确实是精密玩意儿,齿轮交错,结构紧凑。他仔细看着,试图理解其传动原理和受力点。
老杨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枯瘦的手指,点着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嘶哑地问:“这个地方,磨损了?”
干事凑近一看,大吃一惊:“对对对!老师傅您神了!拆开看就是这里磨损最严重!导致整个箱体震动,齿轮卡死!”
老杨头哼了一声,不再看图纸,背着手走回自己的角落,嘟囔了一句:“铁疙瘩……道理一样……承力不对……瞎搞……”
张逐野却如同醍醐灌顶!老杨头一句话点醒了他!他不是看懂了齿轮,而是看懂了结构力学的本质!无论木头还是钢铁,力的传递原理是相通的!
他再次低头看向图纸,结合父亲笔记里的知识,脑子里飞快地计算模拟。忽然,他指着图纸上一个辅助结构:“如果在这里,加一个临时的反向支撑阻尼件,抵消掉异常震动的力,是不是能让主齿轮箱暂时恢复运转,至少撑到新配件做出来?”
干事和马主任都听愣了。这思路太刁钻了!
“可……可这阻尼件怎么做?哪有种零件?”干事问。
“用木头做。”张逐野语出惊人,“找块硬木,根据磨损尺寸和震动频率,现场铣一个临时用的。不需要多精密,能顶一阵就行。”
“木头?能行吗?”干事一脸怀疑。
“试试。”张逐野看向老杨头。
老杨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干事赶紧带着张逐野和马主任往厂里赶。
一下午折腾。在厂里老师傅怀疑的目光中,张逐野根据计算,选了一块黄花梨硬木,现场量,现场画线,靠着合作社带来的几件简单工具和老杨头隔着电话的几句嘶哑指点,硬是手工铣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制构件。
安装上去,开机测试。
巨大的齿轮箱先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几分钟后,噪音渐渐减小,运行竟然慢慢平稳下来!
虽然还有轻微异响,但确实能转了!生产线恢复了!
厂里的工程师和技术员们都围了上来,看着那个小小的木制构件,啧啧称奇。
工业局干事激动地握住张逐野的手:“小张师傅!太感谢了!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不!是帮了国家大忙!”
马主任脸上笑开了花,与有荣焉。
张逐野却很平静:“临时办法,撑不了多久,还得赶紧做新配件。”
回去的路上,马主任兴奋不已:“小张!这下咱们合作社可露大脸了!工业局都欠咱们人情!”
张逐野却没说话。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里想的却是那本古籍和老杨头的话。万法相通。手艺练到极致,草木竹石皆可为兵。
这件事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合作社有个小木匠能修进口设备”成了个不大不小的传奇。
几天后,区工业局送来一面锦旗和一笔丰厚的奖金。马主任把奖金大部分都给了张逐野和老杨头。
张逐野没要那么多,只拿了自己该得的一份,剩下的让马主任分给合作社的工人。大家皆大欢喜。
但他能感觉到,暗地里的目光更多了。有钦佩,有好奇,也有……不易察觉的嫉妒和算计。
阎埠贵看他的眼神更加火热,仿佛他是一座行走的金矿。
刘海中听说后,在家又摔了杯子,骂儿子是废物。
连许大茂,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审慎和警惕。
这天夜里,张逐野又在研究那本古籍时,听到了极其轻微的、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在他窗外停留了片刻。
不是刘海中,也不是贾张氏。
那脚步声很轻,很小心,停留时间很短,然后就消失了。
张逐野吹熄了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底下,暗潮从未停止涌动。
他的手艺越高,露的脸越多,招惹来的,就不仅仅是禽兽们的那点小心思了。
那本古籍,是宝藏,也可能真是祸根。
他轻轻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
看来,还得更小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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