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吃药了,”翠竹端了一个白瓷碗进来,走到躲在窗边小榻的谢安身边,小声地说。
谢安接过碗,没任何犹豫地仰头将药喝下,喝得有些急了,呛出了阵阵咳嗽。
翠竹抬手小心地给她顺着气。
谢安醒来已是第七天了,身子和精神都慢慢地好起来了。
前世的种种如雾中之花纷沓而来,她是鸿胪寺少卿谢世全的唯一嫡女,道庆四年,如愿嫁给了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靖安侯的嫡次子赵毅为妻,婚后赵毅极宠她,两人也是琴瑟和鸣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她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了。没想到道庆七年,她成婚第三年,靖安侯府的老夫人过七十大寿时,皇帝派了素有冷面王爷之称的宋越来侯府给老夫人祝寿,也便在那场寿宴上,谢安入了宋越的眼。之后,侯府给了她一纸和离书后将她送回了谢府,和离后的第七日,宋越把谢世全找了去,两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又七日后谢安便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宋越的唯一一个小妾。
自此她的苦难一步步接踵而来,她不明不白沦为侯府弃妇,不明不白入了王府成了一名低贱的妾,之后她母亲死了,父亲另娶,哥哥远走他乡,最后是她被强灌了那一碗鹤顶红…….
谢安的脑袋一时嗡嗡的,脸上闪过一层痛苦的神色。
“姑娘,天气正好,我扶了你出去逛逛?”翠竹及时地出声,将她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拉回。
谢安站起身来由翠竹虚扶着,在院子里逛。父母是极宠她的,她爱花草,谢世全便在院子的墙角、四周种了湘妃竹、桂花、菊花、梅花等各种花草,现在正值夏末,满院子的五颜六色和芬芳扑鼻,蝴蝶、蜜蜂在花间绕,一片热闹的景象。谢安本性里是喜欢这种热闹的,当时宁王为讨她展颜一笑,便在锦绣居给她专门建了个小花房,找来各种奇花异草,为此宁王妃还单独把她叫去,各种旁敲侧击地教育了一通,让她不要忘了本份……
怎么又想到了他,谢安使劲地摇了摇脑袋,那个人是带给她苦难的根源,这一世,她不会跟他再有一丝的牵扯。
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谢安明显地感到精神好了不少。翠竹扶着她到窗前的贵妃榻上斜靠下,转身便去给她倒了一杯水,谢安接过水杯,小口的啜着,水里是加了蜂蜜,入口甜甜的,让她感到从里到外的熨贴,在这安静又沉寂的时刻,她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件事,让她从迷蒙中突地坐起,身后给她打着扇的翠竹被她吓了跳,忙弯下身去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谢安未语,转身将杯子递给她,翠竹拿着杯子静静地退了下去。
谢安想到前世母亲是死在她被赵毅休弃的第二个月,那时她已经进了宁王府,在入宁王府前她曾与父母大吵过一架,母亲在她面前哭的肝肠寸断,之后的两个月间母亲曾多次派人来请她回府,宁王也曾问过她是否想回家看看,她都摇头拒绝,不久之后她便收到了母亲逝去的消息。
收到母亲逝去的消息后,她悲痛欲绝,事后找了人来问,才知道母亲已病了许久了。想到这里,谢安心里涌起一阵不可抑制的心痛,原来她曾那么任性,明知在她入宁王府这件事上,不说母亲就是父亲也都无计可施,王爷想讨了她去做妾,她这个当时的下堂妇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可她那时正一门心思怨父亲、怨母亲,恨赵毅,最后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了羼弱的母亲身上,母亲的逝去她也有原因!
一时又想到母亲去后她身边的人竟不知何时都从谢府里消失了个干净,母亲的乳母王嬷嬷更是在她去后不到两个月便病故了,两年后芳姨娘因生了儿子被抬成谢府主母,整个谢府重新洗牌,竟连她和哥哥的落脚之地都没了。
谢安的眼前闪过前世芳姨娘那张志得满满的脸,她还记得,有次她回谢府,芳姨娘对她人前恭顺,人后却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听说大姑娘在王府里虽得王爷的偏宠,可因上面倒底还有一个正妃娘娘,大姑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日子过得不甚称心吧?都说大姑娘的命好,有幸去服侍王爷,但我却不觉得,大姑娘虽为嫡出,刚开始也嫁得不错,但总归是由侯府嫡妻沦为了王府妾室,虽看起来表面光鲜,可说白了倒底是个妾,现在我倒觉得大姑娘这样的宠妾还不如我这种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小人物活的舒服惬意呢!”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来的?她记得她是让人赏了她巴掌的,但打完后心也死了,她觉得没了母亲的谢府再也不是她的港湾,自此便与谢府越发疏离,每年除了见一见长兄谢玮明外,谢府的其它人她一概不见的。
再想想如今王氏红润润的脸,着实不像是病了很久啊?
母亲膝下只得她和哥哥谢玮明两个孩儿,母亲在生她时大出血,自此身体亏损,便一直吃着药调理着,这些年也再未诞下一子半女。谢安的祖母陈氏,很为谢世安的子嗣着急,这才做主将她身边的大丫头吴芳及自小服侍谢世全的逐月抬了姨娘,之后芳姨娘生下了一女,月姨娘生下一女。
母亲的身子弱些是真,可没病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且这些年来一直吃药调理着,如真的有急症,为何大夫没发现?
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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