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谢安起床后便又去了母亲的祥安居,重生后每日她都去王氏的院子,她想整日地粘着王氏。
谢安的父亲谢世全出自荆州谢家,庶出,四年前提了鸿胪寺少卿后便举家进了京,祖母陈氏跟着其它各房居于荆州。无婆母在前,谢氏夫妇便是这个宅子里最大的主,谢安便沾了这点好处,进京四年来没人会拿规矩拘着她。
一进母亲的院子,谢安便看见屋门口立了一抹绿色的瘦小身影,走近一看,原来是芳姨娘身边的夏云,谢安站住了脚,转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夏云可是芳姨娘的心腹,前世在芳姨娘被扶正后跟着得了势,在她面前都是一脸地小人得志轻狂样儿。
谢安的这一眼,把夏云瞥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谢安走进屋里,便看到她娘正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窝在她的腿旁,慵懒地打着盹。芳姨娘立在她面前,正恭敬地接过王氏手里的碗,然后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干果盘递到王氏面前,王氏便拿了一颗蜜饯往嘴里送。
谢安一惊,迈步走过去,对着芳姨娘喊了一声“姨娘”,声音清清冷冷。喊完人也不等她回,径直走上前去抱起王氏腿边的猫递到身后的翠竹怀里,挨着她娘坐了下去,又似不经意般转头看向丫鬟手中的空碗问:“母亲,你喝的是什么啊?”
芳姨娘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
“芳姨娘给我炖的补药。”王氏不甚在意地道,又转头问她:“今日可是大好了?瞧着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娘,我没事了,能吃能睡,再过几日便能将掉的肉补回来,”谢安又转头看向芳姨娘,甜甜地问:“什么补药?要劳烦姨娘亲自伺候?”
“是上次贺大夫来府里看诊时给出的偏方,贺大夫说对夫人咳喘有效果的。”
一字一句,句句有应,贺大夫又是谢府用惯的老大夫,毫无疑点。
谢安对着芳姨娘又甜甜一笑:“还是芳姨娘有心呢。”
芳姨娘柔柔地说道:“妾身服侍太太是应该的。”表情恭顺温良,一点也看不出日后的那种傲慢与轻狂。
谢安慢慢隐了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淡淡地转过头去。从翠竹手里接了猫过去,一下下地顺着它的毛。
谢安等到芳姨娘退出去了才紧着问王氏:“娘,这药你吃多久了?可有方子?”
王氏诧异:“软软要方子做甚?”一边说着还是喊了王嬷嬷将方子找出来给了她。“这方子我自今年三月开始吃,这几月下来倒真觉得咳喘好了很多。”
谢安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方子,只见上面写着“麻黄、桂枝、芍药、细辛、干姜、甘草、半夏、五味子”每种药下写明了克重。
谢安默默地记下了每味药,将方子还给了王嬷嬷。
“娘,从明日开始,我来给您守着药炉。”谢安拉上了王氏的胳膊。
“哪用得到你?烟熏火燎的。”王氏心疼女儿,“芳姨娘已看了这几月的药炉,也熟了,就让她继续守着吧。”
谢安心中暗叹她这母亲的憨直,面上却不显,只道:“我近日正看医书,却只从书中得知每种药的支言半语,着实不知它们的具体样子和味道,正好先从母亲的这副方子里先认认。”
王氏便笑:“好好地,怎么看上医书了?”
因为前世你死因不明,我要弄清楚是否是有人在你的药里做了手脚!谢安默默地想。
嘴上却接道:“娘的身子一直这般,我总要学点子东西,到时学个药膳做给娘日常养身子。”
王氏便有些感动,搂了她进怀里,口中直囔囔着:“我的软软…….我的宝贝…….”
“这天还不冷啊,怎么就将小棉袄裹上身了?”人未到声先到,谢安转头去看,见谢世全身着青色圆领袍,胸前的补子在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这是还未换下朝服便进内院来了。她病了这几日除了躺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父亲在她的外室说话外,这还是头次清醒地见到他。
谢安看到父亲,便想起前世他做主将她送进宁王府时,一个大男人对着她低头流泪:“软软,你不要怪父亲,以后你会明白,我这都是为着你好…….”
父亲一向不畏权势,不攀强附势,也不知阿谀奉承,上一世同意她高嫁入侯府,也是看中了她与赵毅之间有情谊。之后她入了王府,宁王给了她独一份的宠爱,他却从未上门讨过一丝一毫的好处,还生生将谢府的日子过成了那般。
到底是因着什么事让父亲狠了心将她送进王府为妾?
前世她曾那般怪他,怪他在她被侯府休弃时不为她出头,怪他明知王府是个火坑还卖女求荣,怪他在母亲去后扶了那样不堪的姨娘做了谢家主母。
可父亲却在哥哥外放那日让哥哥找上她,将谢府的全数家当都留给了她!
“爹爹…….”
谢安从王氏怀里挣出来,猛得扑到了谢世全怀里。
谢世全的双手无措的抬着,对着这个扑进他怀里、已长大的女儿,推也不是搂住也不是,只能满脸无奈地任由自家女儿将满脸的泪水鼻涕全数地抹在胸前的禽鸟上。
“软软,你再哭下去,我这身官服就要废了,明日早朝你爹便要跪到大殿门外去了。”
谢安噗嗤一声笑了,爹爹还是那个疼她宠她的爹爹,一切都没变。
“病了一场,懂事了不少,也矫情了不少。”王氏看着父女两人笑道。
谢安有些害羞,回头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娘。
谢安赖在主屋里用了晚饭,便识趣地回了自己院子,
谢世全一见女儿出了屋门,便踱步到妻子面前低头去看她手里正做着的绣活。王嬷嬷瞧出了点子事,笑着引了屋里伺候的都出去了,谢世全看了眼关上的屋门,一把便将王氏搂进了怀里,在她那张明艳的脸上啃了一口。
王氏嗔怪道:“你做什么?天还没黑呢!仔细被人看了去。”
谢世全抱起她便往内室去:“你身子调理了这段日子,我瞧着已大好了,等明个请贺大夫来看看,再给我添个一儿半女……..”
随后内室里便传出阵阵绮靡声音。
谢安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回头便对着翠竹说:“你跟我进来”。翠竹跟着她进了内屋,翠玉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处了。
谢安走到书桌前,挑了挑灯芯,看着火苗跳了跳将屋内照得更亮些,才提笔将刚才看的药方誊写了下来,想了想又写了一张便柬,同药方一起交给翠竹:“你明日派人跑一趟秦府,将这个交给秦大姑娘。”
秦府的大姑娘秦素芝是谢安的手帕交,她父亲是太医院医正。
“还有咱们院子谁比较自来熟一点,能跟各屋的丫头婆子们说到一起的?”
翠竹想了想:“玉苹吧,她不到十岁,最爱到各屋里转,人小鬼大,也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她娘是灶上的李妈,平日为人和善又爱说笑,与各屋的丫鬟婆子都处得挺好。”
“明天开始别拘着她,让她没事就去各屋子里转着玩,特别是芳姨娘那里,多注意下,有什么可疑的让她回来讲给我听。”谢安想了想,吩咐道。
“噢,还有,明日给她十吊钱,让她自己看着用,用完了再来领。”谢安继续吩咐道,“每日再抓几把瓜子、蜜饯什么的给她。”
“姑娘,您这是?”翠竹不太明白地问。
“我总觉得芳姨娘有问题。”谢安也不瞒她。
“姑娘是说那碗药?”翠竹一点就透。
谢安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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