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全球判官 >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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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宅的内院比外堂更加死寂。

如果说外面的走廊还残留着一丝虚假的“喜气”,那么这里就完全是阴森与荒芜的领域。

庭院里杂草丛生,假山倾颓,干涸的水池里满是淤泥和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朽木的气息。

江野和沈鸢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残破的廊庑下。根据婉娘残影的暗示和古宅常规布局,书房应该位于主屋的东侧厢房。

越靠近主屋,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

沈鸢感到脑袋里的针刺感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搅得人心神不宁。

她看了一眼江野,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在承受着某种精神上的侵蚀。

“手札上说的邪符效果……开始了。”沈鸢低声道,努力集中开始有些涣散的精神,“靠近书房,会产生幻觉。稳住心神,别被它牵着走。”

江野“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甩了甩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像一头用意志力强行驱逐不适的困兽。

终于,他们在一扇相对完好的雕花木门前停下。门上贴着一张用暗红色液体书写的扭曲符咒,那颜色像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和一种不祥的能量波动。这就是手札中提到的,用黑狗血绘制的镇符。

符咒上的图案扭曲盘旋,看久了仿佛会活过来,将人的视线和精神都吸进去。

“怎么处理?”江野盯着那符咒,握紧了匕首。物理破坏似乎不是最佳选择。

沈鸢凝神观察着符咒的笔触和结构,回忆着判官典籍中关于破煞符的记载。“这种邪符,核心在于凝聚的怨煞之气。强行破坏可能会引起反噬。需要用更‘正’的气息去中和……或者,找到它的‘眼’。”

她上前一步,强忍着符咒带来的精神压迫,指尖虚点向符咒中心一个尤其复杂的节点:“这里,是它的能量枢纽。但是……”她皱起眉,“需要至阳或纯净之物才能触碰破解。我们手头没有。”

江野沉默了一下,忽然扯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很小、看起来很旧的金属牌,边缘已经磨得光滑,上面似乎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像是部队的番号或身份牌。

“这个,行吗?”他递过来,语气平淡,“跟了我很多年,沾过血,也沾过汗,不知道算不算‘至阳’。”

沈鸢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对他有特殊意义的物品,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她接过金属牌,入手微沉,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她能感觉到,这牌子上确实凝聚着一种坚韧、顽强的气息,是历经磨砺而不折的生命力,对于阴邪之物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可以试试。”沈鸢深吸一口气,将金属牌按向符咒的“眼”。

“滋啦——”

一阵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符咒上的暗红色光芒剧烈闪烁,那金属牌也变得滚烫。沈鸢感到一股阴寒的力量顺着指尖试图侵入,但她咬牙坚持。几秒钟后,符咒上的红光彻底黯淡,那张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灵异,变得普通,然后无风自燃,化作一小撮灰烬飘落。

门上的邪异感消失了。

江野收回金属牌,重新戴好,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沈鸢注意到,他触碰牌子时,指尖有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停顿。

“进去。”他推开书房门。

书房内积满了灰尘,书籍散落一地,大多已经腐朽。空气中除了霉味,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年轻男子的脂粉气,可能是那位李少爷生前所用。

房间中央的书桌上,果然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锦盒。锦盒没有上锁,但盒盖上用同样的黑狗血画着一个更小、更复杂的符咒。

这一次,没等沈鸢开口,江野直接上前,用那个金属牌如法炮制,破除了盒盖上的符咒。

打开锦盒,一块质地上乘、雕刻着蟠龙纹样的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红色的丝绒垫上。玉佩温润光洁,与这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它周围却萦绕着一股冰冷的、属于亡者的执念气息。

“就是它了。”沈鸢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江野伸手去拿玉佩的瞬间,异变陡生!

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整个书房照得亮如白昼。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佩中传来,并非物理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

沈鸢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崩塌。书房消失了,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街头!阳光刺眼,人声鼎沸,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小鸢?发什么呆呢?快过马路啊!”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沈鸢猛地转头,看到了她已故多年的母亲!母亲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毛衣,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正嗔怪地看着她。一切都和她记忆中某个平凡的午后一模一样。

巨大的悲伤和难以置信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她。她知道这是幻觉,是邪符和玉佩结合产生的最后反击,利用她内心最深的渴望和遗憾来困住她。但母亲的音容笑貌是如此真实,那温暖的关怀是她午夜梦回时最痛的奢望。

“妈……”她的声音哽咽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上去。理智在疯狂叫嚣,但情感却像决堤的洪水。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另一个“场景”。就在街对面,她看到了江野!

他不再是那个冷静强悍的资深者,而是变成了一个更年轻、穿着破旧外套、眼神倔强却带着惶恐的少年。他站在一家紧闭的店铺门前,脚下散落着一些被摔坏的物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粗暴地推搡着他,周围是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

“就是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

“看着就不像好人家的孩子!”

“送少管所去!”

少年江野紧握着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嘶吼着:“我没偷!是你们冤枉我!”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多的指责和鄙夷声中。那种孤立无援、百口莫辩的绝望,即使隔着幻象,沈鸢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是他所有戾气和防备的根源——被冤枉的过去!

沈鸢的心猛地一揪。看到江野的幻象,反而让她从自己沉溺的温情幻梦中清醒了几分。她不能陷进去!如果她也迷失了,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她拼命集中精神,回想古宅的阴冷,回想现实的危机,用指甲狠狠掐自己的掌心,剧烈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她对着母亲那个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假的!都是假的!妈……对不起!”

幻象中的母亲身影开始扭曲,露出哀伤不解的表情,然后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消散。

都市街景也开始崩塌。

沈鸢猛地转头,看向对面仍在幻象中挣扎的少年江野。他像是被困在了无尽的循环里,一次次地辩解,一次次地被否定,眼神中的光芒逐渐被愤怒和绝望吞噬。

不能让他陷进去!

沈鸢不知道在幻象中如何干预,但她记得判官典籍中提到,强大的执念和呼唤可以穿透虚妄。她朝着江野的方向,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江野!醒过来!那些都过去了!你是江野!你不是那个任人冤枉的孩子!看着我!看着我!”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幻象的壁垒。

少年江野猛地抬起头,迷茫地看向沈鸢的方向。他眼中的绝望和愤怒开始晃动。

沈鸢继续大喊:“玉佩!毁了玉佩!我们还在古宅!相信我!”

“相信……你?”幻象中的少年喃喃自语,然后,他的眼神逐渐聚焦,属于成年江野的那份冰冷和锐利重新回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少年的双手,又抬头看向沈鸢,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对……假的。”他低语一声,然后猛地一拳砸向幻象中那些指责他的人群!

“轰!”

整个幻象如同玻璃般彻底碎裂!

白光消散,两人重新回到了阴暗腐朽的书房,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江野的手,正稳稳地拿着那块冰凉的玉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比之前更加深沉难测。

刚才的幻象,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共同经历了一场直击心灵最脆弱处的考验。

“没事吧?”江野的声音异常低沉沙哑。

沈鸢摇摇头,感觉浑身虚脱:“没事……你呢?”

江野没有回答,只是将玉佩递给她,然后转身走向门口,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走,回去。时间不多了。”

沈鸢握紧手中温润却冰冷的玉佩,知道这就是破除邪局的关键。

她最后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属于李少爷的些许私人物品一方绣着鸳鸯的帕子,几本闲书,心中对这场悲剧有了更深的感触。权势、贪婪、邪术,共同铸就了婉娘的悲剧,也差点让他们葬身于此。

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她快步跟上江野,两人带着玉佩,沿着来路,向着举行仪式的大厅疾行。三炷香,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最终的决战,即将到来。而经过这次心魔试炼,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