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冲进医院走廊的那一刻，林夏的手指已经搭上了病房门把。她回头看了眼程野，眼神没变，只是轻轻摇头。他明白意思——先走。
三人跟着李建国快步穿过安全通道，电梯直降地下二层。金属门打开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夹着打印机运转的嗡鸣。会议室灯光惨白，墙上挂着星耀娱乐历年项目时间轴，最末端空着一大片，像被撕掉的页脚。
林夏在主位坐下，背包放在脚边，药瓶隔着布料露出一角。她翻开笔记本，声音压得平稳：“汇报开始。”
程野站在投影前，把《烬光》的设定简要过了一遍。说到“矿工家属举着遗照堵在集团门口”时，李建国突然抬手打断：“这个情节……飞鸿那边会不会告我们影射？”
“那就让他们告。”程野把钢笔转了个圈，“真实事件改编，资料我都存着。去年山西那起瞒报事故，死了十七个，最后只赔了八万封口费。”
话音未落，门被猛地推开。
李建国喘着气冲进来，衬衫领口扯歪了，手里攥着半张被撕坏的监控记录纸：“财务室……保险柜锁芯被人撬了！备份合同不见了！”
会议室瞬间静下来。
林夏没动，但指节抵住了桌沿。程野立刻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小时前。”李建国抹了把脸，“我让保安调录像，结果系统说那段数据损坏了。”
“不是损坏。”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声。
所有人都转头。
门口站着个穿灰色oversize卫衣的女孩，头发扎成脏辫，手腕上一圈金属链子反着光。她拎着一台黑色笔记本，鞋尖还沾着泡面汤渍，像是刚从哪个隔间爬出来。
她径直走到控制台前，插上U盘，屏幕一闪，弹出十几个窗口。时间戳、IP地址、权限日志滚动刷新。
“三点零七分十四秒，有人用许文强助理的磁卡刷开财务室门禁。”她语速平平，不带情绪，“摄像头被远程接入，信号覆盖了两分钟。他们以为删干净了。”
手指敲下回车，一段视频跳出。画面里，西装男蹲在保险柜前，手套都没戴全，正往外抽文件夹。
“这是……？”李建国瞪大眼。
“我从服务器底层日志还原的。”她点开另一组对比图，“他们还改了咱们对外发布的宣传片。原版是林总宣布新项目启动，现在官网上播的是‘全员降薪’公告。”
屏幕左侧是原始画面：林夏站在发布会台前，背景写着“星耀新纪元”。右侧则是篡改版，字幕换成“经营困难，暂停制作”，她的嘴型也被剪辑得像在念稿。
“能追回去吗？”林夏问。
女孩没答，只点了播放键。到了第2分17秒，原片中她抬手示意摄影师停拍，而假片却拼接成她低头沉默的画面。下一秒，秦雪按下快捷键，PR波形图跳动几下，破损帧自动补全。
“修好了。”她说，“还能加上水印溯源码，谁转发都能查到源头。”
程野盯着她操作的手。那双手很稳，敲键盘时不看键位，像是肌肉记得每个指令的位置。他忽然开口：“别发出去。”
三双眼睛看向他。
“留着。”他嚼了颗薄荷糖，声音低，“等他们自己把假消息推上热搜，我们再放真版本。到时候，看谁信谁。”
林夏沉默几秒，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她转向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秦雪。”
“你是公司员工？”
“借调，剪辑部没人来这层楼。”她顿了顿，“你们退回我三十七次入职申请，最后一次理由是‘岗位已满’。”
李建国一愣：“你就是那个……写代码修复老片源的？当年好莱坞想签你？”
秦雪没回应，只把U盘拔下来，换了个接口重新插入。三十秒后，整面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密密麻麻的节点图浮现出来。
“我已经反向追踪到他们的上传服务器。”她指着其中一个红点，“IP在城东数据中心，租用方登记的是飞鸿子公司。”
林夏站起身，走到屏幕前。她看着那条数据流路径，忽然问：“你能黑进去吗？”
“不用黑。”秦雪摇头，“他们用的是公开API接口传文件，权限验证有漏洞。我可以假装是他们内部系统，直接调取操作日志。”
“包括他们删了什么？”
“包括他们删了什么。”
会议室安静了几息。
程野靠在墙边，听见自己心跳有点快。他原本以为这场仗要靠剧本和舆论打，现在才发现，刀早就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你愿意留下来？”林夏看着秦雪，“正式加入这个项目。”
秦雪终于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又偏开一点，盯住她衣领第三颗纽扣。
“让我先把被删的三十七版预告片都复原。”她说，“然后再谈别的。”
李建国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通知安保升级门禁系统！”
“等等。”秦雪叫住他，“别动现有设备。他们在系统里埋了监听程序，只要触发异常登录，就会自动删除剩余备份。”
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弹出一张网络拓扑图：“目前所有核心数据都在离线服务器里，只有物理接触才能读取。接下来每一次传输，我都得手动验签。”
林夏点头：“权限交给你。”
“还有件事。”秦雪调出一份文档，“你们之前立项的所有项目资料，都被悄悄扫描过。时间集中在过去七十二小时，来源是董事会某位成员的办公终端。”
程野皱眉：“内鬼？”
“不确定。”她眯了下眼，“但那个人访问过《烬光》的初版大纲，还打印了一份带走。”
空气又沉了一分。
林夏慢慢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张名单，上面标着九位董事的名字。她盯着其中一个画了红圈的名字，许久没说话。
程野走过去，低声问：“谁？”
她没回答，只是把名单折好塞回包里。
这时，秦雪的电脑发出提示音。她点开新邮件，附件是一段压缩包，标题写着“紧急恢复素材”。
“谁发的？”李建国凑近。
“匿名。”她解压后打开视频，画面晃动，像是手机偷拍。镜头对准一间办公室，许文强坐在桌前，正对着电话吼：“……必须让他们撑不过这周！股价一跌，股东会自然倒戈！”
众人屏息。
录音继续播放。他说：“告诉媒体，星耀账上连工资都发不出，顺便把那个编剧的黑历史挖出来——听说他爸欠了一屁股债？”
程野手指一紧。
林夏立刻伸手按住他胳膊，力道不大，但很坚决。她看向秦雪：“能定位发送者吗？”
“正在反追踪。”秦雪敲击键盘，进度条缓慢推进，“对方用了三层代理，但有个破绽——发件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而飞鸿大楼那段时间断过电，只有备用电源维持基础网络。”
她放大IP归属地图，最终锁定在一个小区。
“这个人不在公司。”她说，“他在家发的。”
李建国倒吸一口气：“这是自爆？还是陷阱？”
“不管是不是陷阱。”程野声音冷下来，“这段录音能用。”
“当然能用。”林夏站直身体，“但现在不用。”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烬光》项目名下方写下三个词：**证据、时机、反击**。
“他们想逼我们乱。”她说，“我们就偏偏不动。等他们把谣言铺满全网，我们再一次性放出所有真相——被篡改的视频、窃取资料的记录、还有这段录音。”
秦雪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那你得给我四十八小时。”
“你要什么？”
“一间绝对离线的编辑室，一台不用联网的渲染机，还有……”她顿了顿，“一碗加卤蛋的牛肉面。我饿了。”
林夏居然笑了。很淡，但确实笑了。
“面可以给。”她说，“其他东西，现在就去准备。”
李建国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后勤，程野则走向出口。临开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秦雪已经坐回电脑前，十指翻飞，屏幕上不断跳出代码行。一条追踪进程正在运行，目标IP地址逐渐清晰。
他嘴里薄荷味散尽，只剩一丝苦涩。
他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
秦雪忽然停下动作，盯着其中一行数据，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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