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周洪宇办公室的日光灯还亮着。他刚把最后一份线人情报整理好,指尖还沾着打印机的墨粉,手机就突然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陈默的专用联络线,只有紧急情况才会启用。
他抓起手机,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冷静:“喂?”
那边的沉默比电流声更让人不安。两秒后,陈默的声音像浸了冰的手术刀:“你暴露了。‘幽灵’今天下午在码头对接时,特意提了你的名字。”
周洪宇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机壳。他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楼下的香樟树被风刮得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磨牙。“怎么暴露的?”他问,声音里已经带了点颤音——不是怕,是愤怒,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昨天去取的那份关于‘幽灵’资金链的情报,接头人是他们的外围成员。”陈默的声音里没有感情,“他回去后立刻汇报了你的长相。‘幽灵’的核心层已经把你列入‘清理名单’,今晚十二点前会有行动。”
周洪宇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点歇斯底里。他抓起桌上的陶瓷杯,杯里的冷咖啡溅在文件上,晕开一片深褐色的渍:“清理名单?陈默,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我的‘力量’到底来自哪里?”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周洪宇喘不过气。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第一次接到“幽灵”的任务——当时陈默说,这是国安安排的“反渗透计划”,让他假装投靠“幽灵”,获取他们的资金渠道。可后来呢?他拿到的情报越来越多,线人资源越来越广,甚至能直接接触到“幽灵”的中层干部,但陈默从来没提过,那些所谓的“国安支持”,其实都是“幽灵”故意喂给他的诱饵。
“为什么不说话?”周洪宇的声音提高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我手里的线人、我用的资金、甚至我去年救的那个卧底,都是‘幽灵’安排的?他们让我以为自己在替国安做事,其实我就是他们的棋子?”
他想起上周在旧仓库和“幽灵”成员见面的场景。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把一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信封推过来时,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周先生的能力,我们早就听说了。跟着‘幽灵’,比跟着那些只会画大饼的公务员强多了。”当时他以为这是对方的试探,现在才明白,那是确认——确认他已经掉进了他们的陷阱。
陈默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来,像砂纸擦过玻璃:“是。我三个月前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周洪宇的喉咙发紧,他盯着桌上那张“幽灵”资金流向的图表,突然觉得所有的数字都在嘲笑他,“你怕我崩溃?怕我坏了你们的计划?还是说,在国安眼里,线人根本不算人?”
那边的沉默持续了整整十秒。周洪宇听见陈默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上个月,‘幽灵’杀了我们三个潜伏在他们内部的线人。其中一个是我亲手发展的,他女儿今年刚上小学。”陈默顿了顿,“上级说,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力量来自‘幽灵’,一定会忍不住去查,那样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你继续留在他们的视线里,直到找到‘幽灵’的核心服务器——那是他们洗钱和指挥行动的总枢纽。”
周洪宇的手慢慢松开,手机滑到掌心。他望着窗外的雨幕,想起去年冬天,他和陈默在街角的馄饨摊吃夜宵。当时陈默说:“洪宇,等这个案子结了,我请你去我老家吃海鲜。我妈做的清蒸石斑,比饭店里的强十倍。”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远。
“你知道吗?”周洪宇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在说给空气听,“上周我去看我妈,她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调回市局。她说她最近总梦见我小时候被人欺负,躲在她怀里哭。”他的喉咙动了动,“我告诉她,再等半年,等我把手里的案子结了,就回去陪她。可现在……”
“不会有事的。”陈默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坚定,“我们已经在你家楼下布置了三个暗哨,明天一早会给你换个安全屋。‘幽灵’要动你,得先过我们这关。”
周洪宇笑了,这次的笑里带着点苦涩:“陈默,你以为‘幽灵’是普通的黑帮?他们连国安的内部网络都能渗透,去年市局的线人名单就是他们泄露的。你凭什么保证我的安全?”
那边又沉默了。周洪宇听见陈默翻动文件的声音,还有钢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因为你是我们最锋利的刀。”陈默终于开口,“‘幽灵’以为他们在利用你,但其实,是我们在利用他们。你手里的每一份情报,每一个线人,都是我们埋在‘幽灵’心脏里的炸弹。”
周洪宇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他想起三天前,“幽灵”让他去取一份关于海关官员的贿赂名单。当时他以为这是国安的任务,可现在才明白,那是“幽灵”在测试他的忠诚度——如果他敢拒绝,他们就会立刻除掉他;如果他接受,他们就会把他拉得更深。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幽灵’已经注意到我了,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继续按照他们的要求做。”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上午十点,你去码头和他们的人对接。他们会给你一份新的任务——应该是关于下星期的毒品交易。你不用怕,我们会在周围布置狙击手,只要他们敢动你,我们就会立刻动手。”
周洪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旧疤,是去年执行任务时被歹徒的刀划的。当时陈默用自己的衬衫给他止血,说:“洪宇,你要是死了,我没法跟你妈交代。”可现在,他们却要把他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陈默,”他突然说,“如果我死了,帮我给我妈带句话。就说……”
“不许说这种话。”陈默打断他,声音里带了点急,“你不会死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你答应过我,要去我老家吃海鲜,要陪我妈下棋。”
周洪宇的鼻子有点酸。他想起陈默母亲的样子,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去年冬天还给他织了一件毛衣。他当时说:“阿姨,这毛衣太肥了。”老太太笑着拍他的肩膀:“肥点好,保暖。我们家陈默小时候也总嫌我织的毛衣肥,结果到了冬天,还是天天穿着。”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点鼻音,“等案子结了,我陪你去吃海鲜。”
那边的陈默似乎松了口气。“那就这么定了。”他说,“明天上午九点,我会让小张去接你。记住,不管‘幽灵’说什么,你都要表现得像平时一样——冷静,专业,没有破绽。”
周洪宇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雨幕。办公室的日光灯有点刺眼,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眼角有点湿。他抓起桌上的情报,指尖划过“幽灵”的标志——那是一个黑色的骷髅头,眼睛里带着血红色的光。
突然,他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周先生,明天的对接,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幽灵”
他盯着那条短信,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情报上写下一行字:“明天十点,码头。”然后把情报放进抽屉,锁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刮得窗户吱呀作响。他想起陈默刚才的话,想起母亲的毛衣,想起去年冬天的馄饨摊。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的人生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要么活着摧毁“幽灵”,要么死在“幽灵”的手里。
但他不怕。因为他是国安的线人,是陈默的兄弟,是母亲的儿子。他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有必须要保护的人。
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冷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像他现在的心情。但他不在乎。他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继续战斗——为了国安,为了陈默,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深夜十一点,周洪宇办公室的日光灯还亮着。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幕,手里拿着母亲织的毛衣,陷入了沉思。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陈默坐在国安局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幽灵”资料,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都知道,明天的对接,会是一场生死之战。但他们也知道,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因为他们是国安的战士,是“幽灵”的噩梦。
而噩梦,终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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