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郭世雄的死亡
凌晨三点的老城区像浸在墨里，筒子楼的走廊里还飘着隔壁王阿姨家煤炉的余温，302室的台灯却亮得刺眼。
郭世雄靠在布艺沙发上，头顶的白发乱得像团被揉过的草，嘴角挂着半根没燃尽的“红塔山”，烟灰落进膝盖上的笔记本里，烧出个黑乎乎的洞。他的右手还攥着手机，屏幕停在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周洪宇的，只有四个字：“我怕出事。”茶几上的“退休纪念”陶瓷杯里剩着半杯凉茶，茶叶沉在杯底，像堆发蔫的枯叶——那是去年单位发的杯子，他平时只用这个喝茉莉花茶，可今天里面的茶是深褐色的，像泡了三遍的中药。
法医小杨蹲在旁边，戴着手套的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按了按颈动脉，抬头对身边的民警小李说：“初步判断是急性心肌梗死，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小李皱着眉记笔录，笔尖戳破了三张纸：“有没有挣扎痕迹？”“没有，沙发没划痕，衣服整齐得很。”小杨指了指郭世雄的胸口，“你看，他手还放在这儿，典型的心绞痛姿势。”
王阿姨扶着门框哭，手里还攥着郭世雄昨天帮她修水管的扳手：“昨天中午他还帮我换了水龙头，说等天暖了要去公园打太极，怎么就……”她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下午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他，拎着个纸袋子，说是‘给老郭带的好茶’。那男的个子挺高，戴个金丝眼镜，像之前常来的林浩。”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洪宇喘着粗气冲进房间，警服领口敞着，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他盯着沙发上的郭世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里还停着郭世雄半小时前发的语音：“洪宇，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要是今晚我没给你发消息……”
“郭哥。”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郭世雄的手，指尖传来刺骨的凉。笔记本被风卷得哗哗响，最后一页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林浩的项目……有问题……”周洪宇捡起笔记本，指腹蹭过那行字，指节攥得发白。
小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洪宇，节哀。法医说……”“不可能。”周洪宇打断他，声音哑得像砂纸，“郭哥上周还跟我去爬山，一口气爬了三公里，怎么会心肌梗死？”他指着茶几上的杯子，“这茶不是他平时喝的，他只喝茉莉花茶，这茶是深褐色的，像普洱。”
小李拿起杯子，杯壁还有点温：“我让技术科拿去化验。”周洪宇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风卷着落叶吹进来，他望着楼下的路灯，想起上个月郭世雄跟他说的话——
“洪宇，林浩那个旧城改造项目有问题。”郭世雄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手里攥着一沓账单，“你看，这笔五百万的资金流向了个空壳公司，法人是林浩的表弟。”他吸了口烟，烟雾模糊了眼睛，“还有张建国，上次我看见他跟开发商一起吃饭，收了个翡翠镯子，说是‘朋友送的’。”
周洪宇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转身对小李说：“我去查林浩和张建国。”
林浩的公司在CBD的写字楼里，落地窗外能看见城市的天际线。周洪宇推开门时，林浩正坐在办公桌前喝咖啡，看见他进来，笑着站起来：“洪宇，怎么来了？”“郭哥死了。”周洪宇盯着他的眼睛，“凌晨一点，心肌梗死。”
林浩的笑容僵在脸上，咖啡杯“啪”地掉在桌上，褐色的液体溅在白衬衫上：“什么？郭哥怎么会……”“昨天下午你是不是给郭哥送了茶？”周洪宇走到他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茶杯里的茶叶，“这是郭哥茶杯里的，你看看是不是你送的。”
林浩的眼神闪了闪，伸手接过塑料袋，指尖在发抖：“这……不是我送的，我送的是明前龙井，茶叶比这个细。”“那你送的茶呢？”周洪宇问，“郭哥没喝？”林浩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小：“可能他换了别的茶……”“林浩。”周洪宇打断他，“郭哥的笔记本里写着‘林浩的项目有问题’，你最好说实话。”
林浩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头：“我……我只是挪用了点资金，郭哥发现了，要告我……我没想要他的命，我只是想让他闭嘴……”“你给茶里放了什么？”周洪宇问。林浩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乌头碱，我从网上买的，说是能让人心脏骤停，像心肌梗死……”
周洪宇从林浩的公司出来，立刻给张建国打了个电话。张建国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郭哥死了？我昨天还跟他通电话呢。”“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郭哥吵架了？”周洪宇问，“邻居都听见了。”张建国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们有点争执，他说要把我受贿的事告诉局长，我跟他说‘你要是敢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但我没想要他的命……”
“你收了开发商多少好处？”周洪宇问。张建国叹了口气：“二十万，还有个翡翠镯子。”他顿了顿，又说：“洪宇，我知道错了，我会去自首的。”
周洪宇拿着林浩的confession和张建国的银行流水，走进局长的办公室。局长看着桌上的证据，皱起眉：“这么说，郭世雄是被林浩毒死的？”“是。”周洪宇说，“林浩挪用资金被郭哥发现，给茶里放了乌头碱，张建国受贿，跟郭哥吵架，怕他揭发，也有动机。”
局长叹了口气，拿起电话：“通知刑警队，逮捕林浩和张建国。”
周洪宇走出局长办公室，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他想起郭世雄以前跟他说的话：“洪宇，等我退休了，咱们一起去钓鱼，我知道个地方，鱼特别多。”他的眼睛湿润了，抹了把脸，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对方的声音像砂纸：“周警官，别查了，不然你会后悔的。”周洪宇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是谁？”对方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黑板：“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郭世雄知道的秘密，比你想象的多。”
电话挂断了。周洪宇盯着手机屏幕，想起郭世雄笔记本里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要来了。”他的心里泛起一股寒意，转身望向窗外的天际线——那里，乌云正在聚集，像要压下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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