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宫,紫宸殿。
殿内燃着静心的龙涎香,气息幽远。
一枚雕刻着繁复云纹的传讯玉简,在李彻的指尖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顺着窗棂透入的微风飘散。
天机阁传来的消息,已尽数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金轮法王,重伤遁逃。
李彻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满意的弧度。
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元国师,终于还是踏入了他亲手布下的棋局,得到了那个足以铭记一生的“教训”。
“很好。”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大元的混乱,将为我大明,争取到最宝贵的发展时间。”
这颗投下的石子,已经激起了他预想中的涟漪。
他放下心来,目光穿透殿宇,仿佛已经看到了北方草原上即将上演的猜忌与杀戮。
随即,他屈指在身前的紫金龙案上轻轻一叩。
一道模糊的黑影,无声地从殿内梁柱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单膝跪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仿佛他生来就是那片黑暗的一部分。
“持此物,秘密前往慈航静斋,亲手交予言静。”
李彻的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通体温润、流淌着淡淡金光的护身宝物。那宝物形如龙鳞,上面铭刻着他亲手烙印的阵法,气息隐晦而强大。
“遵旨。”
黑影接过宝物,身影再次化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大元皇帐,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沉重的皮裘、华丽的金器、燃烧的牛油灯,都无法驱散帐内那股混合着血腥与草药味的冰冷。
所有侍卫与王公贵族,全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要被这凝固的空气压停。
他们的目光,都惊惧地汇聚在中央。
可汗蒙哥,这位草原的雄主,正死死地盯着躺在软榻上的金轮法王。
他的国师,此刻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往日里神光湛然的眼眸浑浊不堪,华贵的金色僧袍上,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股狂暴的怒火,在蒙哥的胸膛里剧烈燃烧,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国师!”
他猛地从汗位上站起,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
“究竟是谁!”
“是谁敢对你下此毒手?!”
轰然的质问,震得整个皇帐嗡嗡作响。
金轮法王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怒吼牵动了伤势,喉头一甜。
“噗——”
他“虚弱”地侧过头,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张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无尽的委屈与悲愤,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目光投向了帐内侍立的几位王爷。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那人,正是他最大的政敌,也是汗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忽必烈。
“臣……臣也不知……”
金轮法王的声音沙哑、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臣只知道……”
他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中的悲怆与绝望浓郁到了极点,再次扫过忽必烈以及另外几个素来与自己不合的部落王爷。
“臣此次的行踪,除了大汗您……便只有……只有那几位王爷知晓……”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极慢。
却如同一根淬满了剧毒的冰刺,瞬间穿透了帐内每一个人的耳膜,最终,狠狠扎进了蒙哥的心脏最深处!
刹那间,蒙哥那冲天的怒火,诡异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
他的目光,从金轮法王那张“惨白”的脸上移开,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落在了自己的那几个兄弟,那些手握重兵的部落王爷身上。
往日里熟悉的脸庞,在跳跃的火光下,此刻竟显得如此陌生,如此……狰狞。
金轮法王的话,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只有他们知道……
只有他们……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疯狂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了他的理智。
大元内部,真的有人勾结外敌!
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汗位,他们,竟敢对帝国的国师下此毒手!
多方的猜忌与无尽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迷茫与癫狂。
“彻查此事!”
蒙哥的嘶吼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充满了被背叛的疯狂与杀意。
“凡是与此事有关联者,无论身份,无论地位,一律给本汗拿下!”
“给本汗查!!!”
这道命令,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大元朝堂最后的平静。
一时间,皇帐之内,人人自危!
被蒙哥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扫过,几位部落王爷脸色剧变,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最可怕的漩涡。
“大汗!此事与我无关!”
“大汗明鉴!定是忽必烈!他觊觎汗位已久!”
“胡说!我看就是你勾结外人,意图谋反!”
各大部落王爷之间互相攻讦,内斗的火焰,被蒙哥的猜忌彻底点燃,瞬间呈现出燎原之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金轮法王,则在被人抬回自己营帐后,遣散了所有人。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那股“虚弱”与“悲愤”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依旧在肆虐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恐怖数倍的诡异内劲,感受着那份计划成功后,却有苦说不出的憋屈与无力。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
不是栽在敌人手中,而是栽在了一个他连面都未曾见过的,更高明的棋手布下的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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