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的肩膀垮了下去。
大哥何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再搅动几下,把里面那点仅存的血气和道理搅得稀烂。
他脚步虚浮地从何峰屋里挪出来,院里投来的几道目光,他全当看不见。
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大哥那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他谁也不理,低着头,像一头斗败了的公牛,径直走回自己那间屋子。
屋里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子冷气。
“砰。”
房门被他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床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扯过那床带着霉味和汗味的被子,猛地蒙住了头。
黑暗和窒闷瞬间包裹了他。
他需要这个。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听不见、看不见、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脑子里太乱了,一团乱麻。
大哥的话,秦姐的眼泪,一大爷的叹息,还有院里人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拧成了一股绳,死死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就在傻柱这边彻底熄火的时候,前院的贾张氏,心里的那团火却“腾”地一下烧到了头顶。
她从门缝里亲眼看着傻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这条路断了。
彻底断了。
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傻柱的工资,以后要归他哥何峰管!
那是她贾家最大的钱袋子!是棒梗的学费,是小当的零嘴,是她贾张氏的养老本!
现在,这个钱袋子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贾张氏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不行!
绝对不行!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像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慌不择路地冲出了家门,直奔一大爷易中海家。
“咚咚咚!”
她砸门的声音又急又重,带着一股子不顾一切的疯狂。
“一大爷!一大爷啊!”
门一开,她就扑了进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在易中海的脚边,哭嚎声尖锐刺耳,瞬间划破了屋内的沉寂。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干嚎着,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易中海的裤腿。
“傻柱那个天杀的哥回来了!他把傻柱的魂儿都勾走了,还要管傻柱的工资!我们家……我们家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啊!这可怎么办啊!”
易中海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个紫砂茶壶,壶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他的脸色比那凉掉的茶水还要难看。
何峰。
这个名字现在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上。
他反复盘算过,用街道?用厂里?用院里的规矩?
都没用。
何峰手握欠条,那是铁证。何峰的身份,更是让他投鼠忌器。
自己几十年盘算下来的养老大计,那个让他晚年能体面、能安稳的完美计划,现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峰,一拳打出了无数道裂缝。
岌岌可危。
贾张氏的哭嚎声一声高过一声,像一把钝刀子,在他烦乱的神经上来回拉锯。
“哭哭哭!就知道哭!”
易中海心头那股压抑已久的邪火,被这哭声彻底点燃。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壶里的凉茶溅了出来,洒了一桌。
他豁然从椅子上站起,居高临下地瞪着脚下的贾张氏。
这个动作,这个眼神,让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易中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被逼到墙角的困兽,眼中终于迸发出一丝骇人的疯狂。
他决定了。
既然规矩玩不过,那就掀了这张桌子!
“何峰不是仗着有理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不是仗着那张破欠条吗?”
“好!”
易中海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那咱们,就不跟他讲理!”
“咱们跟他讲‘德’!”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毒。
“我现在就去院里通知,晚上开全院大会!”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眼中那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威严和阴鸷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就不信了,我这几十年的一大爷,是白当的!”
他眼中闪动着精于算计的寒光,俯视着已经看呆了的贾张氏,开始下达指令。
“开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哭!”
“我们就咬死一点!”
他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他何峰,失踪十年,对这个院子没有半分感情!他一回来就搅得鸡犬不宁,这是破坏邻里和谐!”
“他对着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逼债,这是大不孝!”
“他就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白眼狼!一个唯利是图的外来者!”
易中海踱了两步,仿佛已经站在了全院大会的审判席上,挥斥方遒。
“咱们发动全院的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用几十年的人情世故,用这院里的老规矩,压垮他!”
“舆论的压力,能把钢筋压弯!我就不信压不垮他一个黄毛小子!”
他的计划,恶毒至极。
他要动用自己在这个院子里最后的,也是最根本的武器——人心和舆论。
他要对何峰,进行一场公开的、彻底的批斗!
“只要把他斗倒,斗臭了,让他在院里抬不起头来,他还怎么待下去?”
“到时候,他灰溜溜地滚蛋了,傻柱那根墙头草,还不是得乖乖听咱们的!”
贾张氏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希望!
她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只要一大爷肯出手,那个何峰算个什么东西!
她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嘴里不住地念叨:“对!对!淹死他!斗臭他!”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四合院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橘红色。
“哐!哐!哐!”
刺耳的金属敲击声,猛地炸响在院子上空。
是易中海。
他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盆,用一把铁勺,一下一下,用力地敲击着。
院里各家各户的窗户后面,都探出了脑袋。
易中海站在院子中央,清了清嗓子,扯着他那当了几十年一大爷练就的洪亮嗓门,声音传遍了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
“各位街坊邻居注意了啊!”
“今晚七点,院里开全院大会!”
他故意顿了一下,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然后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语调,宣布了大会的主题。
“讨论关于何峰,破坏邻里和谐、不孝敬长辈的严重问题!”
“这关系到咱们整个大院的风气!关系到咱们几十年的脸面!”
“谁也不能缺席!”
最后五个字,他吼得声嘶力竭,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刚刚因为傻柱被骂而暂时平息下来的四合院,在这一刻,水面之下,无数道暗流开始疯狂搅动。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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