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四合院的轮廓浸染得模糊不清。
院子中央，一盏孤零零的15瓦灯泡，散发着昏黄无力的光晕，将人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全院大会的空气，比这秋风还要冷，还要硬。
每一道投向何峰的目光，都混杂着审视、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开局就陷入了绝对的被动，易中海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他明白，何峰的拳头太硬，招式太直接，硬碰硬，他这把老骨头会被直接砸碎。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片刻之后，那股紧绷的力道忽然松弛了。
易中海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背在昏黄的灯光下，投射出一个巨大而悲凉的剪影。他没有去看何峰，那双浑浊的眼睛，费力地、一个一个地扫过院里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大妈，李婶，三大爷阎埠贵……
他的脸上，痛心、失望、委屈，种种情绪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悲哀。
他刻意避开了那张要命的欠条，也绝口不提聋老太的赡养问题。
那不是他今晚的战场。
“街坊们……”
他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仿佛积攒了半生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易中海，在这个院里当一大爷，当了快三十年了……”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却又无法抑制的哭腔。
何峰站在阴影里，眼神平静，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冷静地欣赏着一场蹩脚的戏剧开场。
“这三十年，我易中海，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易中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的悲怆。
“没有！一天都没有！”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点向院里的众人。
“张家的孩子半夜发烧，是不是我背着去医院的？”
“李家的房顶漏了，是不是我第一个爬上去堵的？”
“谁家夫妻吵架，婆媳不和，是不是我易中海厚着这张老脸，上门去调解的？”
“我没把你们当外人！我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亲人！把咱们这个院，当成我易中海自己的家！”
说到动情之处，他浑浊的老眼里，竟真的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珠。
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滑落。
他没有用手去擦，而是抬起那宽大的衣袖，笨拙地、用力地在眼角抹了一把，动作充满了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这一幕，极具冲击力。
何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演技。
一个为了权力和名声，能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推进火坑里的人，此刻却在为了“邻里亲情”而落泪。
真是可笑至极。
易中海的表演还在继续，情绪层层递进，已然达到了高潮。
他猛地转过身，终于第一次正视何峰，眼神里充满了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
“可我得到了什么？”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
“我得到的是一个失踪了十年，对这个家没有半分感情的后生回来！”
他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何峰，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贪了他的钱！说我亏待了聋老太！”
“天呐！”
易中海仰起头，对着那昏黄的灯泡，仿佛在向老天爷哭诉自己的冤屈。
“他这是在撕我的心啊！”
“砰！”
他一拳捶在自己干瘪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撕的不是我易中海一个人的心！他是在撕裂咱们整个四合院，撕裂咱们几十年积累下来的邻里亲情啊！”
悲愤欲绝的控诉，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院里那些头脑简单，又容易被情绪感染的邻居，立刻就被带偏了方向。
“听一大爷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理儿。”
“是啊，何峰刚回来，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一大爷为这个院操劳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对他，确实过分了。”
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一股暗流。
舆论的风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逆转。
人群中的秦淮茹，眼中精光一闪。
时机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旁边傻柱的胳膊，那眼神里充满了暗示与催促。
傻柱的内心还在剧烈挣扎。
一边是自己的亲大哥，一边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待自己如亲儿子的一大爷。
可当他看到易中海那副老泪纵横、悲痛欲绝的“可怜”模样时，他心里最后那点坚持，终究还是被那该死的善良和心软给冲垮了。
他站了起来。
这个耿直的汉子，在全院人的注视下，对着易中海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大爷，您别往心里去。”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哥……我哥他刚回来，脾气是冲了点，他不是那个意思。”
一句话，就给他亲大哥何峰定了性。
脾气冲。
不懂事。
秦淮茹见状，立刻开始她的助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洗得发白的旧手帕，在自己那双根本没有眼泪的漂亮眼睛上，轻轻地按了按。
随即，一阵压抑的、恰到好处的哽咽声响起。
“一大爷，您可千万要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她柔弱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听得人心都碎了。
“傻柱和他哥，都是孝顺孩子，他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声泪俱下。
一个善良憨厚的晚辈愧疚道歉。
一个温柔贤惠的寡妇从中调停。
多完美的一场戏。
易中海那炉火纯青的精湛演技，加上傻柱的愚孝和秦淮茹的精准“助攻”，一张用道德编织成的大网，瞬间张开，朝着何峰当头罩下。
他们不再谈钱，不再谈赡养。
他们只谈感情，谈孝道，谈几十年的邻里情分。
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将何峰彻底钉在“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耻辱柱上。
他们要将他彻底孤立。
让他成为这个院里，所有人的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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