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风，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凉意，钻进贾家的门缝。
外面那些邻居的闲言碎语，一句句，一字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精准地扎在贾东旭的耳膜上。
“……啧啧，这秦淮茹也是想钱想疯了，搞什么爱心捐款，我看是爱心要饭吧？”
“还有脸拉着一大爷，易中海这回算是晚节不保，老脸都丢尽了……”
“要我说，还是何家那大儿子有手段，你看他一回来，傻柱立马老实了，贾家这吸血的口子，算是被堵死了！”
每一句议论，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贾东旭那张本就因为久病而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的肺叶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一头被困在牢笼里濒死的野兽。
自从何峰那个煞星回来，傻柱的接济就彻底断了。
断了！
别说以前隔三差五的肉菜，现在，他连买一包稍微好点儿的“大前门”香烟的钱都凑不出来。嘴里淡出个鸟来，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这股邪火无处发泄，只能憋着，忍着，日夜炙烤着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现在，秦淮茹这个蠢女人，又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娄子！
“爱心捐款”？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下好了，全院的人都知道他们贾家不仅穷，不仅要靠别人接济，还蠢得无可救药，被人当猴耍！
他贾东旭的脸，他贾家的脸，算是被秦淮茹这个丧门星按在地上，用脚底板狠狠地碾了又碾！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秦淮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低着头走了进来。碗里是清汤寡水的菜粥，几片菜叶子飘在上面，看着就让人毫无食欲。
她感受到了屋里那凝固如实质的压抑气息，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
贾东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她。
“秦淮茹！”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炸开。
“你给我滚过来！”
秦淮茹身体一颤，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几滴米汤洒在了地上。
她挪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开口。
贾东旭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还能动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个丧门星！蠢货！”
“谁让你出的馊主意？啊？！”
“现在好了！全院的人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你让我的脸往哪搁！让棒梗的脸往哪搁！”
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她却不敢去擦，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那屈辱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里屋的门帘一挑，贾张氏那张刻薄的老脸探了出来，她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她走到床边，对着秦淮茹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声音尖利得刺耳。
“就是！我早就看你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你想办法去弄钱，你倒好，钱一分没弄来，反倒把咱们贾家的名声给彻底败光了！”
“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我们贾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我看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废物点心！”
婆婆的咒骂和丈夫的咆哮，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秦淮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又酸又涩。
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劳，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不甘。
“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像是在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为了这个家？”
贾东旭听到这句，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狰狞的冷笑。
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他猛地抄起床边那根磨得光滑的拐杖，用尽全力，狠狠地朝着床沿砸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颤。
“为了这个家，你就让全院的人都戳我们的脊梁骨？”
“为了这个家，你就让棒梗在外面被人数落，说他有个要饭的妈？”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狠，那根拐杖随着他的怒吼，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床板，发出沉闷而暴虐的声响。
秦淮茹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碗再也端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菜粥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贾东旭的目光，从地上的碎片，缓缓移回到秦淮茹惨白的脸上，眼神里的温度，比院子里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恶毒。
“我告诉你，秦淮茹。”
“你要是再弄不来钱，你要是不能让傻柱那个蠢货像以前一样，心甘情愿地把工资交过来养着我们！”
“你就给我滚出贾家！”
“滚！”
“我们贾家，不养吃白饭的废物！”
滚……
废物……
这两个字，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进了秦淮茹的心里。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从嫁过来就尽心尽力伺候的男人，这个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靠她的男人。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他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狰狞，最丑恶，最自私的一面。
他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妻子，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只是一个能为贾家弄来钱，能伺候他们母子俩的工具。
一旦这个工具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
贾家内部，因为断了经济来源，因为一个愚蠢计策的彻底失败，终于爆发了最激烈，也最丑陋的内讧。
秦淮茹的目光，缓缓扫过贾东旭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落在一旁贾张氏那幸灾乐祸、满是刻薄的表情上。
这对母子，是如此的相似。
冷漠，自私，贪婪。
这一刻，秦淮茹看着眼前这对丑恶的母子，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付出了所有青春和血汗的“家”，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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