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一块沉重的铁,缓缓从冰冷的深渊中浮起。
秦淮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才费力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熟悉的、昏暗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霉味、药味和绝望的恶浊气息。
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这种死寂,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心悸。
傻柱被带走时的混乱场面,那些刺耳的警笛声,邻居们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猛地扎回她的大脑。
天,塌了。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一哆嗦,刚恢复一点力气的身体又变得瘫软。
没有了傻柱,那个会源源不断提着饭盒、塞来钞票的男人,这个家就等于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顶梁柱。
不,不是顶梁-柱,是输血管。
现在,这根输血管被彻底掐断了。
她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一道淬着剧毒的嘶吼就从床榻的方向砸了过来。
“你醒了?你还有脸醒过来!”
贾东旭瘫在床上,脖子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颤抖着指向秦淮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废物!”
“我让你看住他!我让你把他给哄住了!你是怎么做的?啊?!”
“现在人被抓走了!抓走了!咱们家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你带着棒梗、小当去喝西北风吗!”
咒骂声尖锐刺耳,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角落里,小当和棒梗吓得瑟瑟发抖,小脸煞白,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另一道更为凄厉的哭嚎紧接着爆发,贾张氏一屁股墩在地上,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腿,发出“啪啪”的闷响。
她扯着嗓子,像是唱戏一般,开始数落秦淮茹的“罪状”。
“你这个扫把星!克夫!克家!我儿子好好的一个人,娶了你回来,就断了腿!”
“现在连傻柱那个冤大头!我们贾家最后的活路!都被你给克进去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老小全都克死,你才甘心啊!你这个丧门星!”
丈夫的怒斥,婆婆的哭骂,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秦淮茹的身上。
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
委屈。
还有无尽的苦涩。
是,她是利用了傻柱。
可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床上那个只会骂人的丈夫,为了这个尖酸刻薄的婆婆,为了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
她出卖自己的笑脸,说着违心的话,周旋在傻柱和院里人之间,才勉强维持着这个家不至于散掉。
可到头来,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丝体谅。
有的,只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和推卸责任。
悔恨,也如潮水般涌来。
她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贪心,拿到钱就收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如果傻柱冲动地要去地窖时,自己死死地拉住他,而不是半推半就,是不是他就不会被抓?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傻柱被抓,罪名是盗窃国家机密,这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易中海自身难保。
这个家,也彻底断了粮。
绝望像一张冰冷的大网,将她牢牢罩住,让她窒息,让她崩溃。
就在她心底最后一点光亮即将熄灭,整个人都要沉入黑暗之际,脑海中一个被遗忘许久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闪现出来。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傻柱喝多了酒,满脸通红地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吹嘘。
“……想当年,我给那位周大-领导掌勺的时候,那是什么待遇!领导夫人亲口夸我,说我做的狮子头,比全聚德的烤鸭还香!”
“……领导还拍着我肩膀,说我是个人才!让我好好干!”
当时,院里人都当这是傻柱的酒后疯话,听听就罢了。秦淮茹也只当是吹牛,并未放在心上。
可此刻,这句吹牛的话,却像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
虚无缥缈。
不切实际。
甚至可能是傻柱自己编出来的。
但对于一个溺水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拼尽全力去抓住!
“对……”
秦淮茹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干裂的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还有大领导……”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她几近枯死的内心!
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重新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赌性和求生欲的烈焰。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眼神却已经变了。
哭?
哭有什么用!
这个家里,男人指望不上,老人只会添乱,孩子还小。
能指望的,只有她自己!
秦淮茹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脸,动作粗暴,几乎要擦破皮肤。
她撑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虚弱还在打颤,但她的脊梁,却在这一刻重新挺直。
她要救傻柱!
不光是为了贾家,更是为了她自己!
只有把傻柱这个“提款机”捞出来,她和孩子们才能活下去!
病急乱投医!
她决定了,不管那位大领导是真是假,不管这根救命稻草有多么脆弱,她都必须去试!
哪怕是跪地求情,哪怕是磕头磕到流血,她也要把傻柱救出来!
这是她秦淮茹,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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