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几乎要将秦淮茹压垮。
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傻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她和三个孩子的依靠，更是她未来生活的唯一指望。
他要是真在里面蹲个十年八年，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打定主意，一股偏执的狠劲从秦淮茹的骨子里冒了出来。
她知道，常规的路子已经走不通了，想把傻柱捞出来，只能行险棋，走通天路。
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周大领导，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轧钢厂。
她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转身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大女儿。
小当被这几天的变故吓得小脸煞白，眼神空洞，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小当。”
秦淮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妈……”
小当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怕，”秦淮茹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她只能硬邦邦地命令道，“你去一趟轧钢厂食堂，找你傻叔以前的那些同事，就说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想求他们帮个忙，问问怎么才能联系上那位常来吃饭的周大领导。”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记住，要哭，要可怜，让他们觉得我们家已经走投无路了，知道吗？”
小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六神无主地被母亲推出了家门。
看着女儿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秦淮茹才脱力般地靠在了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通，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而这一切，早已在何峰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一张为秦淮茹量身定做的天罗地网，随着一个电话，就已经悄然撒下。
……
红星机械厂，总工办公室。
窗明几净，文件摆放得井井有条。
何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他手里的茶杯，正冒着袅袅的热气，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估算着秦淮茹那边应该已经到了极限，是时候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在老式拨盘上不疾不徐地拨动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哒”声。
电话接通，另一头传来一个热情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喂，哪位？”
“杨厂长，我是何峰。”
何峰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的轧钢厂厂长杨爱国，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激动。
“何总工！您好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
何峰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何雨柱，给厂里添麻烦了。我听说，他以前跟食堂的刘岚，关系还不错……”
他的话只说了半句，便停了下来。
但对于杨爱国这种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油条来说，这半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杨爱国的心脏猛地一跳，后背瞬间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立刻就明白了何峰的言外之意。
这是要借刀杀人，把秦淮茹引向一条死路啊！
何总工这是早就料到秦淮茹会通过厂里找关系，提前在这里埋下了雷！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
杨爱国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表态：“何总工您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嗯。”
何峰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杨爱国长出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立刻按下了内线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把食堂的刘岚叫到了办公室。
刘岚一路小跑着进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厂长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
“厂长，您找我？”
杨爱国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刘岚啊，坐，别紧张。叫你来，是想跟你打听个事。”
他装作不经意地闲聊了几句食堂的工作，然后话锋一转。
“我听说，你跟那位常来咱们厂视察的周大领导的夫人，有点交情？”
刘岚的心脏“砰”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脸上努力维持着矜持，眼底的喜色却怎么也藏不住了。
她确实因为一些机缘，跟大领导家的保姆搭上了话，也远远地见过那位夫人几次，说过几句话。
平日里，她没少拿这件事在食堂里炫耀。
难道……厂长是想通过自己，搭上大领导的关系？
那自己岂不是要被重用了？
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刘岚的头脑，她哪里还想得到这其中有诈，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厂长，我跟夫人不熟，就是跟她家的王姐，就是那个保姆，关系还行。一般有什么事，都是通过王姐传话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她甚至将如何准备礼物、什么时间点拜访最合适、那位夫人喜欢听什么话，这些细节都添油加醋地和盘托出。
杨爱国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了然。
“好，好啊！刘岚同志，你为厂里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
他故作欣慰地拍了拍刘岚的肩膀，“你先回去工作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刘岚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厂长办公室，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走上巅峰。
与此同时，小当也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喧闹的轧钢厂食堂。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拉住每一个看上去面善的叔叔阿姨，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母亲教给她的那几句话。
刚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刘岚，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小当。
她听清了小当的来意，嘴角勾起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她扭着腰走上前，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拉住了小当。
“小姑娘，别哭了，你是不是想找人帮忙救你傻叔啊？”
小当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找他们没用！”刘岚撇了撇嘴，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知道一个能救你傻叔的法子，是天大的关系！我刚刚从厂长办公室出来，这可是厂长亲口说的秘密！”
她凑到小当耳边，将刚刚从杨爱国那里听来的“方法”，原封不动，甚至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
秦淮茹在家里正焦灼地等待着，当她看到女儿带回来的这个“绝密”消息时，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她一把抢过女儿用铅笔头记下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双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就是这个！
没错！
只要能见到大领导的夫人，凭着傻柱过去的那点情分，再凭着自己这炉火纯青的演技，一定能把事情办成！
她立刻行动起来，将家里仅剩的一点钱全部掏了出来，又跑到院子里东拼西凑，厚着脸皮借了一圈。
她用这笔钱，到供销社买了当时市面上能见到的、最贵重的点心和一网兜水果。
她甚至找到了同样惶恐不安的一大爷易中海，让他明天陪自己一同前往。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易中海“德高望重”的身份，也能增加几分说服力。
一切准备就绪。
秦淮茹提着沉甸甸的礼物，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要如何上演一出惊天动地的“告御状”苦情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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