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爷易中海的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十五瓦灯泡,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两道被拉得极长的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霉味。
“淮茹啊……”
易中海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那双布满老茧和青筋的手,此刻正捧着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油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上面浸透了经年累月的油渍和汗渍,显然被摩挲了无数遍。
他将这个包裹推到秦淮茹面前,这个动作,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所有的精气神,让他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
“这……这是我最后的老本了。”
秦淮茹的目光,落在那一沓厚实的包裹上。
她能清晰地看到,包裹的缝隙里,透出“大团结”独有的暗红色泽。
这笔钱的重量,远不止是纸张的物理重量,它承载着一个老人几十年来的所有算计和唯一的指望。
“你一定要把傻柱救出来!”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里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光,那光芒里混杂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期盼。
“他……他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了。”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裂的颤音。
傻柱!
只有傻柱出来,他那个被何峰搅得天翻地覆的养老计划,才有一丝一毫修复的可能。
否则,他几十年的伪善,几十年的经营,都将化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不敢想象,一个无儿无女、声名狼藉、众叛亲离的孤寡老人,将如何在这座院子里度过凄惨的晚年。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他通体冰寒。
秦淮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油纸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
这笔钱,烫得她手心发麻。
她抬眼,迎上易中海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在这一刻,她清晰地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全部含义: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这是一场交易,她秦淮茹,连同她的信誉和手段,都被当成了最后的筹码。
赢了,傻柱回来,一切照旧。
输了,她将彻底失去一大爷这个曾经的靠山,而一大爷,则会万劫不复。
秦淮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痛恨何峰的狠辣无情,也怨恨易中海的自私算计,更可怜傻柱的愚蠢冲动。
但现在,她没得选。
傻柱是她过去十年最重要的长期饭票,是贾家能勉强维持体面的关键。
保住傻柱,就是保住她自己未来的生活。
她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钱,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一大爷,您放心!”
秦淮茹抬起头,脸上的柔弱和彷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不负您的所托,把傻柱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这是一个誓言。
也是一场表演。
易中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许,整个人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只有那盏昏黄的灯泡,见证着这场以一个人的自由和另一个人的晚年为赌注的豪赌,正式开局。
邻里互助的温情面纱,在这一刻被彻底撕下,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冰冷的利益捆绑。
……
与此同时,红星机械厂。
总工程师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何峰刚刚在最后一张图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一如他此刻的行事风格。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上面那块造型简洁、走时精准的德制手表。
分针,不多不少,正好指向预定的刻度。
“杨厂长,时间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也该出发了。”
站在他身旁,姿态谦恭的厂长杨爱国,立刻挺直了腰板。
“何总工,车已经在楼下备好了。”
杨爱国看向何峰的眼神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位新来的总工程师,不仅技术上是绝对的权威,其手腕和布局能力,更是让他这个在厂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都感到心惊。
何峰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那辆静静等候的吉普车。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他的嘴角,勾起了一道难以察异的弧度。
他与厂长杨爱国,即将按计划前往那位大领导的家中,汇报“红旗”项目的最新进展。
而他,故意将这个汇报的时间点,与秦淮茹拿着易中海的“买命钱”去拜访的时间,安排得无限接近。
他的脑海中,一张错综复杂、逻辑严密的网络已经成型。
秦淮茹和易中海,就是这张网中最关键的两个节点。
他们自以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正带着毕生的积蓄和全部的希望,奋不顾身地冲向那个他们认为可以“通天”的门路。
他们不知道,那扇门的背后,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救星。
而是一张由他何峰亲手编织,以国家利益和绝对原则为经纬的无形大网。
这两条自以为聪明的鱼,正一头扎进来。
何峰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一个精密的棋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完全按照自己预设的轨迹移动。
一场精心策划的“好戏”,即将上演。
而他,既是导演,也是唯一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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