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空气,混杂着昂贵雪茄的烟雾、女人的香水,以及食物与酒精发酵后的暧昧气息。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无法侵入林华周身三尺之地。
他面前的矮桌上,只放着一杯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一道道弧痕,随着他手腕的轻微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
他的对面,一个肌肉虬结,满脸横肉的男人正用手指着他的鼻子。
是生番。
恐龙手下最疯的一条狗。
“怎么?怕了?”
生番的声音粗野而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成功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视线聚焦在这张桌子上。
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担忧的,不一而足。
“不敢打就跪下给老子磕个头,叫声爷爷,今天就放过你!”
生番的叫嚣愈发猖狂,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华的脸上。
他身后的恐龙,肥硕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嘴角咧开一道得意的弧度。他就是要用这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当着屯门所有人的面,将林华踩在脚下,把自己前几天丢掉的颜面,百倍地找回来。
羞辱,才是最好的报复。
林华的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那杯摇晃的红酒之中,仿佛里面藏着整个世界的奥秘。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让生番脸上的嚣张多一分,也让周围看客的期待多一分。
终于。
林华放下了酒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却沉闷的“嗒”。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指令,让全场的杂音瞬间消失。
他缓缓起身。
这个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如同一个绅士在整理自己的衣襟。
可就在他站直身体的那个刹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机,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开!
【紫色词条:枭雄之心】,启动!
那不是风,也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层面的碾压。
宴会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在谈笑的头目,还是在旁侍候的马仔,心脏都猛地一缩。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战栗感攫住了他们。
那是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是羊群面对孤狼,是游鱼面对巨鳄,是一种食物链底层的绝对恐惧。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死寂一片。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首当其冲的生番,感受最为真切。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眼前那个明明身形并不魁梧的男人,身影却在瞳孔中无限放大,化作一尊俯瞰众生的神魔。
膝盖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肌肉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
“噗通”一声闷响,他竟真的双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林华没有看他。
甚至没有分出半点余光。
他的目光越过瘫软在地的生番,径直落在了后方沙发上,那个笑容已经完全僵住的恐龙脸上。
林华平静地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你,叫生番是吧?”
直到这时,他的视线才终于下移,落在了那个满头大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挑战者身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如同人在俯视一只蝼蚁。
“是、是又怎么样?”
生番的喉咙里挤出干涩的音节,他想表现得强硬,但颤抖的声线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崩溃。
林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提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为恐龙卖命,一个月拿多少钱?”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恐龙自己。
这算什么?阵前劝降吗?
生番也是一愣,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回答。
“三、三千……”
“三千块。”
林华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随后,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唇边逸出。
那笑声里,充满了怜悯与嘲弄。
“三千块,就让你来送死?”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生番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你知不知道,你上个月在外面欠下的二十万赌债,就是恐龙给你设的局?”
“什么?!”
这两个字,如同炸雷,在生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瞪着林华,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你胡说!”
他的声音尖锐,带着最后的挣扎。
“我胡说?”
林华的动作依旧不快,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不是原件,是一张复印件。
他没有递过去,而是随手一扬。
那张纸片轻飘飘地,落在了生番的面前。
“放贷的人叫‘肥佬黎’,是北角的话事人,也是恐龙的拜把子兄弟。”
林华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一字一句地敲打在生番的神经上。
“你再看看这上面的利息,九出十三归,一个月翻一倍。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生番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张复印件上。
那上面,白纸黑字,是他自己的签名,是他自己的指印!
而那高到离谱的利息条款,他当时因为输红了眼,根本没有细看!
肥佬黎……恐龙的拜把子兄弟……
一个局!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设计好的局!
林华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
“他让你来送死,等你死了,你的家人,他会管吗?”
“你的赌债,他会帮你还吗?”
不!
他不会!
生番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恐龙平日里对待那些失势手下的冷酷与刻薄。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的关节。
为什么自己最近手气那么差,为什么肥佬黎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赌场,又那么“好心”地借钱给自己。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投石问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弃子。
他为恐龙出生入死,挡刀挨枪,换来的,却是被自己的大佬亲手推进万丈深渊!
一股极致的冰寒,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被彻底背叛和愚弄的绝望与愤怒。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的战意,他的忠诚,他的一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华不再看他。
这只狗,已经废了。
他迈开脚步,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脸色已经铁青发紫的恐龙面前。
周围的保镖想要上前,却被林华那双漠然的眼睛扫过,竟无一人敢动弹。
林华停下。
他俯视着沙发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屯门虎。
然后,他伸出手,拿起了桌上另一杯未开封的红酒。
不是他自己的那杯。
而是属于恐龙的那杯。
他拔掉木塞,猩红的酒液在灯光下妖异得如同鲜血。
在恐龙惊怒交加的目光中,林华举起酒瓶,将瓶口对准了他的头顶。
然后,缓缓倒下。
冰凉的液体,顺着恐龙油腻的头发,滑过他狰狞的脸颊,浸湿他昂贵的西装领口。
狼狈不堪。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管好你的狗。”
林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加冰冷。
酒倒完了。
他随手将空酒瓶扔在地上。
他弯下腰,凑到恐龙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然下次,我就帮你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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