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钵兰街，霓虹灯的光芒被蒙上了一层油腻的湿气，将地面照得斑驳陆离。空气中混杂着廉价香水、食物残渣和下水道翻涌上来的腥甜气味，构成了这片区域独有的、令人躁动的呼吸。
林华牵着细细粒的手，不急不缓地走着。
女孩的手很小，带着一丝凉意，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传递着安稳的温度。
穿过一个喧闹的路口，前方阴暗的后巷里，忽然传来一阵拳拳到肉的闷响和粗鄙的咒骂。
“死扑街！还钱！”
“没钱？没钱就打到你有钱！”
“操！还敢瞪我？”
伴随着一声更加沉重的撞击声和痛苦的闷哼，几个穿着花哨衬衫、流里流气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围着地上一个蜷缩的人影不断拳打脚踢。
细细粒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抓着林华的手紧了几分。
林华的目光扫过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几个古惑仔，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正是大佬B倒台后，那些作鸟兽散的残兵败将。这群人早已没了当年的悍勇，只剩下欺软怕硬的本事，沦为了街面上最下三滥的渣滓。
为首的是个胖子，满脸横肉随着他踹人的动作一颤一颤，正是B哥手下唯一还算有点名号的残存头目，“肥尸”。
“住手。”
林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片污浊的池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牵着细细粒，缓缓走了过去。
肥尸正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背上，碾得对方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搐，听到声音，他极不耐烦地回过头，嘴里已经准备好了最污秽的脏话。
然而，当他的视线聚焦在来人脸上的那一刻，所有即将出口的咒骂都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嚣张与残忍，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油彩，迅速龟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那张脸，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就是这个男人，在屯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不可一世的靓坤踩在脚下。
就是这个男人，兵不血刃地接管了B哥所有的地盘，让无数曾经的“兄弟”连个屁都不敢放。
“峰、峰哥！”
肥尸的声音干涩发颤，那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额头上瞬间冒出密集的冷汗。
那是一种食物链底层生物，骤然遭遇顶级掠食者的本能战栗。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
“我们走！”
肥尸几乎是嘶吼着丢下这句话，一把推开挡路的手下，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巷口，带着那群同样面无人色的喽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街角的黑暗中。
林华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这些跳梁小丑，不值得他浪费任何心神。
他松开细细粒的手，走到那个蜷缩在垃圾堆旁的人影面前，弯下腰。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酒气扑面而来。
那是个中年男人，头发凌乱，衬衫被撕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被生活彻底碾碎后的腐朽气息。
“你没事吧？”
林华伸出手，准备扶他起来。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手臂的瞬间，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高品质词条目标！】
【目标：叶天】
【潜力词条：[金色词条：股神（残破）]！】
林华扶着对方的手臂，动作微微一顿。
金色词条！
尽管后面跟着“残破”二字，但这无疑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高品质的词条！
他的心中掀起波澜，目光重新落在这个落魄的中年人身上。
叶天……
这个名字，如同钥匙一般，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扇大门。
那部名为《大时代》的经典港剧中，那个曾经在股市里呼风唤雨，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的悲情金融天才！
原来是他！
林华的眼神变了。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双本该锐利如电的眼睛，此刻却只剩下死水一般的绝望与麻木。曾经叱咤风云的气度，早已被无尽的债务和失败消磨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什么股神，分明就是一个连明天都看不到的丧家之犬。
但林华看到的，却是这层厚厚灰烬之下，那足以燎天的金色火种。
“你叫叶天？”
林华开口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地上的男人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透着一丝茫然。
“是……是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颓然坐倒，“不过没用的，他们明天还会来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感激，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仿佛被人从地狱里拉出来，也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受刑而已。
“他们欠了多少钱？”林华问。
听到“钱”这个字，叶天惨笑一声，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高利贷，利滚利……已经到三百万了……”
他低下头，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喃喃道。
“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三百万，在这个年代，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更何况是对于他这样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这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是一道早已宣判的死刑。
林华没有说话。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
他只是平静地松开手，拿出那部厚重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阿文。”
“帮我查一个叫肥尸的人，把他手上所有关于叶天的欠条都买下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寻常的小事。
“我现在就要。”
电话那头的叶天，愣愣地看着林华。他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他听清了林华的话。
买下……欠条？
他是在做梦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梦里，都不会有这么荒唐的好事。
然而，现实往往比梦境更加离奇。
不到半小时。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一身笔挺西装的阿文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干练高效。
“老板，办妥了。”
他将一份文件递到林华手中。
那是一份新鲜出炉的债务转让协议，上面清晰地写着，叶天所欠肥尸高利贷公司的所有债务，总计三百万港币，现已全部转让至林华名下。
林华接过协议，看都未看，直接当着叶天的面。
“撕拉——”
那份在叶天看来如同催命符的协议，被林华毫不费力地撕成了两半。
“撕拉——”
又是两半。
纸屑，如同黑色的蝴蝶，在他指尖纷纷扬扬地飘落，散在了肮脏的地面上。
那清脆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后巷里，如同惊雷。
叶天彻底惊呆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纸屑，仿佛要将它们看穿。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变得急促，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华，声音嘶哑地问道。
他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废物，扔掉三百万？
“我不是帮你。”
林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不再平静，而是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
“我是在买你。”
冰冷而又霸道的话语，狠狠砸在叶天的心上。
“从现在起，你的命，和你的才能，都归我了。”
林华向前一步，俯下身，目光直刺叶天灵魂深处。
“跟我，我让你有机会，亲手向那些让你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人，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这番话，如同一道横贯天际的闪电，撕裂了叶天心中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复仇！
这个他早已不敢奢望，只能在午夜梦回时痛苦咀嚼的词语，此刻却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轻描淡写，却又如此震撼人心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感受着那股令人心悸的强大气场。
他心中那早已熄灭，只剩下余温的火焰，在这一刻，被这道惊雷，被这股狂风，重新点燃！
不！
是引爆！
“扑通！”
叶天双膝一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跪在了林华面前的污水之中。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绝望和麻木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名为复仇的烈焰！
“我叶天，愿为先生效死！”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