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万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天幕之上,那四个重校后几乎逼近满分的维度指数,像四座无法逾越的漆黑山峰,压在每一个观者的心头。
9.8…9.9…9.5…9.7…
每一个数字,都浸透了那个世界无尽的血与泪。
之前因“抗争”与“牺牲”而燃起的一点火苗,被“七日丧钟”那宏观到冷酷的灭绝真相,彻底扑灭。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些悲壮的战斗,不过是这片死亡焦土上,偶尔迸溅出的几点无力的火星。
决定性的数字,即将浮现。
它会是多少?会突破9.0的大关,创造一个新的、无法被理解的绝望记录吗?
然而,就在那汇聚所有数据流的中央,即将凝聚成最终数字的时刻。
一切,再次停滞了。
暗金色的矩阵,没有闪烁,没有发出任何异常的鸣响。它只是静止了,仿佛一位冷酷的法官,在宣判之前,决定向陪审团展示最后一件、也是最核心的证物。
一行新的标题,缓缓浮现。
它不再燃烧着火焰,也没有血色的狰狞。它呈现出一种铁锈般的、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颜色。
【深渊·资源即原罪】
这行字没有解释,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敲击在所有观者的灵魂最深处。
天幕的画面,没有再聚焦于任何一场战斗,也没有展现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它只是给出了几个近乎于静态的特写镜头。
一辆越野车油箱里,油表指针无力地搭在红线的尽头。
一把手枪的弹匣被退出,里面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泛着黄铜色光泽的子弹。
一盒阿莫西林胶囊,锡纸已经被抠得破破烂烂,只剩下最后一粒,躺在格子里,比黄金更珍贵。
然后,画面切换了。
一处被洗劫过的便利店里,张小强和他的临时小队,正与另一伙幸存者对峙。双方刚刚联手清理了店里残余的几头丧尸,此刻,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货架上那一小袋真空包装的大米,和几罐看不清品牌的罐头。
前一分钟,他们还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这一分钟,他们是争夺生存权的死敌。
“老王,我们人多,你们拿三成,这很公道。”
张小强身边,三子压低了声音,握着钢管的手上青筋毕露。
对面那个叫老王的男人,是个中年汉子,脸上带着一道新添的划痕,那是刚才并肩作战时留下的勋章。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蟑螂兄弟,我这边七张嘴,三个是孩子。三成……不够他们活过这个星期。”
“那你想怎么样?五五开?你问问我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
气氛,瞬间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血腥和罐头里防腐剂混合的怪味。
没有谁是恶人。
每个人,都只是想让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兄弟,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资格,就摆在那几袋食物上。
这就是原罪。
不是贪婪,不是仇恨,仅仅是活着本身,就构成了一种罪过。因为你的“活”,必然建立在另一个人的“死”之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打破了对峙。
是老王身后一个年轻人,悄悄拉开了他自制土枪的枪栓。
这个动作,像一根火柴,扔进了汽油桶。
张小强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消防斧,换到了更便于发力的右手。
信任?合作?
在绝对的匮乏面前,这些文明的奢侈品,连同包装一起,被碾得粉碎。
画面再度跳转,展现了一幕更加令人心寒的场景。
一个刚刚建立起来不到一个月的临时据点,篝火旁,张小强的团队正在进行一场内部审判。
一个负责守夜的队员,因为偷藏了半包压缩饼干,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
“强哥,我错了!我就是饿昏了头!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哭喊着,向张小强磕头。
张小强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了一眼负责管理物资的队员。
那队员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我们清点过,这半包饼干,是医疗组那边省下来,给伤员补充体力的。李医生昨天还说,有个兄弟伤口感染发高烧,就指着这点东西吊命。”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憎恶的冰冷。
在末世,偷窃食物,等于谋杀。
张小强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规矩,是你自己点头同意的。”
“强哥!饶命!我们是老乡啊!”
噗嗤。
匕首干脆利落地没入,终结了所有的哀嚎。
张小强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环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不在乎你们以前是谁,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到了我这,只有一条规矩。谁敢动大家的活路,这就是下场。”
他建立的不是家园,而是一个靠铁腕和血腥维持的、脆弱的生存机器。而驱动这台机器的燃料,不是希望,是恐惧。
然而,这种靠恐惧维持的秩序,又能持续多久?
天幕用一组快进的蒙太奇,给出了答案。
画面中,那个小小的据点,在张小强和所有人的努力下,一点点地有了生机。他们加固了围墙,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甚至还找到了一个柴油发电机,让夜晚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那光,是希望。
但在这片废土,希望的光,更像是吸引飞蛾的火焰,也是吸引鲨鱼的血腥。
轰——!
一辆由重型卡车改装的、布满撞角和铁刺的战争堡垒,撞开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围墙。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尸潮,被那辆卡车用巨大的噪音和血肉诱饵,引向了这里。
这是废土上更强大的掠夺者惯用的伎俩。用尸潮消耗掉猎物的弹药和抵抗力量,然后他们再进场,轻松收割一切。
刚刚升起的一丝微末希望,转眼间,就在火海与尸骸中,化为灰烬。
绝望的循环。
建立,毁灭,逃亡。再建立,再毁灭,再逃亡。
每一次的努力,都只是在为下一次的毁灭,堆砌更高的坟冢。
……
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世界,黄沙漫天的废土。
不死老乔的战争堡垒之上,芙莉欧莎指挥官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地平线。天幕上,那辆改装卡车撞开据点的画面,让她机械义肢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太熟悉这种逻辑了。
汽油,水,子弹。
谁掌握了这些,谁就是神。
“V8!V8!”
身后,一个皮肤惨白、嘴唇干裂的战争男孩,亢奋地举着手中的长矛,对着天幕上争夺资源的场景怪叫着。
“见证我!为了汽油!为了不死老乔!”
在他们被洗脑的观念里,汽油不是资源,是信仰,是通往英灵殿的圣水。
芙莉欧莎没有回头,只是瞥了一眼战争卡车的油箱指示表,那根指针,正无情地向着零点滑落。她的眼神,比这片废土的夜晚,还要冰冷。
……
行尸走肉世界,亚历山大安全区。
瑞克·格莱姆斯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外面游荡的行尸。天幕上,幸存者为了一袋大米拔枪相向的画面,让他握着左轮手枪的手,指节根根泛白。
他想起了总督,想起了终点站,想起了尼根。
每一次建立起秩序和家园的希望,都会被另一个更强大、更残酷的团体,用棒球棍和人头,砸得稀碎。
那个叫张小强的男人,为了团队处决了偷窃的同伴。
瑞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他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决断之后的血腥味。
他做过同样的事,甚至更糟。
“我们才是行尸走肉。”他曾经对达里尔这么说过。现在看来,那个世界,把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
资源,信任,循环往复的毁灭。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挣脱的宿命。
……
地铁2033世界,莫斯科,波利斯站。
昏暗的站台上,篝火的光芒映着人们蜡黄的脸。阿尔乔姆看着天幕上,幸存者们为了一点物资而爆发的内讧,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一只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是经验丰富的游骑兵,猎人伯恩。他灌了一口伏特加,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
“看到了吗,小子?”
伯恩的声音,像地铁隧道里的风一样干冷。
“欢迎来到真正的地铁。在这里,别信任何人,永远看好你的后背,握紧你兜里那几颗战前生产的子弹。”
他指了指不远处,两个站民正为了一只变异老鼠的归属权,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刀子。
“那上面演的,就是我们的每一天。”
……
诸天万界,所有经历过或正在经历资源匮乏的世界,都感同身受。
他们终于理解了。
这个世界的绝望,根源不在于丧尸,不在于变异兽,甚至不在于人性的崩坏。
根源在于,生存资源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
当七十亿人,要在短短七天内,被筛选到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而去争夺那早已被破坏殆尽的、微不足道的资源时。
任何道德,任何秩序,都成了笑话。
活着,就是原罪。
天幕之上,在呈现了这最终的、也是最底层的绝望逻辑之后。
那静止的暗金色矩阵,终于,再次缓缓地转动起来。
所有的分析,所有的变量,所有的证据,都已呈现完毕。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停顿。
那汇聚了文明崩解、底线失守、希望欺诈、价值兽化,以及资源原罪所有概念的数据洪流,开始凝聚。
一个数字的轮廓,在天幕中央,缓缓浮现。
它会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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