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央,那即将成型的数字轮廓,像一个悬在诸天万界头顶的黑洞,吸引了所有的心神。
它在凝聚,在成型,在从虚无中诞生,准备为这个名为《大灾变》的世界,烙上一个永恒的绝望印记。
然而,就在那数字的最后一笔即将勾勒完成之际。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维度尽头的鸣响,让那即将诞生的数字,瞬间崩解成了最原始的数据流。
又停了?
万界观者的大脑,都快被这天幕一而再、再而三的“断章”给搞宕机了。
这还有完没完了?还有什么比资源匮乏导致的人性彻底崩坏,更深邃的绝望吗?
暗金色的矩阵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投射出了一行新的、锈迹斑斑的标题。那颜色,像是干涸了千年的血,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枷锁·强者的囚笼】
画面,重新聚焦于张小强。
他正坐在那间由集装箱改造的指挥室里,但这次,他面前的不再是地图,而是一碗……肉粥。
粥很稠,冒着热气,里面有几片被精心切过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肉块。在这末世,这无疑是一份顶级的奢侈品。
但张小强只是用勺子搅动着,一口没吃。
窗外,据点的雏形已经建立起来。战士们在巡逻,幸存者在加固工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他是这里的王,是所有人的“蟑螂哥”,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三千多人的生死。
【他赢了吗?】
天幕的旁白,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悠悠响起。
【他从一个底层社畜,变成了这片废土的土皇帝。他拥有了食物、武器、女人……拥有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画面中,一个女人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她年轻漂亮,是据点里公认的美人,此刻却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小强的脸。
张小强头也没抬,只是翻开了报告。
报告的内容很简单:据点西侧三号仓库发现一名擅自闯入者,经查明,是负责后勤的王老三。
“处理了?”张小强问。
“……三子哥已经带人处理了。”女人小声回答。
“嗯。”
张小强应了一声,再无下文。
那个王老三,是跟着他从最初的居民楼里一起杀出来的老人,昨天还笑着递给他一支皱巴巴的烟。今天,他因为饥饿,想去仓库偷一罐过期罐头,被巡逻队当场抓住。
按照据点的规矩,偷窃公共物资者,死。
张小强亲自定下的规矩。
他不能开口求情,因为他是首领。一次心软,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效仿。在这个资源极度紧张的环境下,任何对规则的破坏,都可能导致整个据点的崩溃。
他必须像一把刀,永远锋利,永远冰冷。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温情,哪怕面对的是曾经的同伴。
【权力,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
【它剥夺了你犯错的资格,剥夺了你软弱的资格,甚至剥夺了你作为‘人’的资格。】
【他不再是张小强,他只是一个代号,一个维持着三千多人活下去的机器。】
他终于端起了那碗肉粥,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肉很香,很嫩。那是今天早上,一个因为无法忍受末世,选择上吊自杀的幸存者的。
“物尽其用”,这也是他定下的规矩。
他吃下的,不是食物,是自己的灵魂。
万界观者,一片死寂。
他们之前只看到了强者的风光,却没看到这风光背后,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灵魂。
而接下来天幕呈现的画面,更是让无数人遍体生寒。
画面切换到一个篝火旁,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正将自己碗里的肉块,悄悄夹给身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叔叔不饿,囡囡吃,吃了才有力气。”男人温和地笑着。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周围,还是没抵住饥饿的诱惑,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老赵,你又犯傻了不是?”旁边一个汉子看不下去了,“你自己的份额都不够,还给别人?这世道,活菩萨是第一个死的!”
被称为老赵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
“总得有人记得,我们曾经是人。”
他坚持不吃“那种肉”,也从不抢夺任何物资,甚至会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更需要的人。他就像是这个污浊世界里,一个不合时宜的、可笑的圣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傻逼。
果然,第二天,据点外出搜集物资。
队伍被一小股尸群冲散,老赵为了救那个小女孩,被丧尸抓伤了胳膊。
在末世,被抓伤,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他。
按照规矩,他应该被立刻处决,以免尸变。
“给我一颗子弹,我自己来。”
老赵很平静,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救下、正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然而,带队的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却摇了摇头。
“子弹太浪费了。”
男人说完,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工兵铲,走向老赵。
“你……你们……”老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别怪我们,老赵。你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长。”
刀疤脸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再为据点做点贡献。”
噗嗤。
画面没有展现血腥的场景,只是给了一个特写。
那副沾染了血污的眼镜,掉在地上,被一只脚,残忍地踩碎。
那个坚持“我们曾经是人”的义士,最终,成了别人碗里的肉,以一种最讽刺的方式,践行了他的“贡献”。
他的善良,他的原则,成了最可笑的催命符。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个人的蜕变。
一个叫“瘦猴”的男人,起初,他只是个跟在队伍末尾,连丧尸都不敢杀的懦夫。
一次冲突中,为了活命,他闭着眼睛,用一根钢筋捅死了一个与他争抢食物的幸存者。
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粘稠的。
他吐了。
但当他从死人手里,抢过那半块发霉的面包,狠狠塞进嘴里时。
他发现,杀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从那天起,他变了。
他不再躲在人后,他开始主动寻找猎物。不是丧尸,而是比丧尸更弱小的……幸存者。
画面中,他将一个落单的少年堵在巷子里,抢走了少年怀里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瓶水。少年反抗,他便狞笑着,用石头一下一下地砸断了少年的腿。
“操你妈的,还敢还手?”
他踩在少年的胸口,拧开瓶盖,将那救命的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又故意洒了一半在地上。
他看着少年绝望的哭嚎,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满足的笑容。
那条曾经连鸡都不敢杀的瘦猴,在杀过第一个人之后,迅速蜕变成了一条最凶狠、最狡诈的恶犬。
张小强在据点的瞭望塔上,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切。
他没有干预。
义士的死,恶犬的生。
这不过是末世生态圈里,再正常不过的新陈代谢。
不适者,淘汰。
……
进击的巨人世界,旧调查兵团总部。
利威尔兵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嘁,权力?”
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不过是一个更大的、能关住更多人的狗笼子罢了。”
一旁的埃尔文团长,看着天幕上那个叫老赵的“义士”被杀害的场景,湛蓝色的瞳孔里,情绪复杂。
“坚持信念而死……还是放弃信念而活……”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个残酷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能做出选择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奢侈了。”
……
剑风传奇世界。
狂风呼啸的荒原上,格斯正与一群妖兽厮杀。
当看到那个“义士”被同伴当做“资源”处理掉时,他挥舞巨剑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那副被踩碎的眼镜,与格里菲斯在蚀之刻中,献祭所有同伴时那决绝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梦想,信念,同伴……
这些东西,在绝对的绝望面前,究竟还剩下多少分量?
吼!一头妖兽趁机扑来,格斯回过神,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反手一剑,直接将其劈成了两半。
他没有时间感伤。
在这同样操蛋的世界里,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
冰与火之歌世界,君临城,首相塔。
泰温·兰尼斯特公爵,正批阅着来自各地的信鸦情报。天幕上的惨剧,并未让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当看到那个坚持原则的“义士”被轻易清除时,他只是抬了抬笔,仿佛在看一出无聊的戏剧。
“在权力的游戏中,不当赢家,就只有死路一条。sentimentisaluxurythedeadcannotafford(多愁善感是死人才有的奢侈品)。”
他用冰冷的声音,对站在一旁的詹姆说道。
“那个所谓的‘义士’,他的愚蠢,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而在遥远的北境长城之上,琼恩·雪诺正迎着刺骨的寒风巡视。
他看到了人性的挣扎,看到了善意的陨落,也看到了恶念的滋生。
他想起了那些背弃誓言的守夜人,想起了野人部落里弱肉强食的法则。
他握紧了手中“长爪”的剑柄,剑柄上那只冰原狼的眼睛,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他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天幕之上,在展示了这令人窒息的“强者囚笼”与“人性异化”之后,那沉寂的数据流,终于被注入了最后一股、也是最沉重的变量。
暗金色的矩阵,开始了最终的、无可更改的运转。
这一次,它没有再停顿。
所有的维度,所有的变量,所有的悲剧与罪恶,都化作了燃料,推动着那个最终裁决的降临。
数据洪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于天幕的中央。
一个数字,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破开虚空,缓缓浮现。
它的轮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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