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叩响。
萧景琰未动,指节仍压在“孤光”剑柄三寸处。他闭目,【剑心通明】铺展,识海如镜,映出廊外两人气息——脚步轻缓,灵力枯竭,是王府寻常侍从。无杀意,亦无异样。
他静坐片刻,待足音远去,才将左手缓缓松开剑柄。袖中滑出那封密信,灰暗玉简已碎,唯有纸页尚存,边缘焦黑,似经烈火灼烧后拼合而成。纸上字迹扭曲,如虫蛇盘绕,夹杂暗红纹路,隐隐渗出血腥气。
北境魔文。
他指尖轻抚纸面,触之即觉阴寒刺骨,仿佛有细针顺血脉逆流而上。密信封印未解,已生反噬。若以寻常手段强破,心神必遭侵蚀。
他取“孤光”横置案上,剑锋朝东。左手三指再度按定剑柄,【剑心通明】沉入识海,思维澄澈如冰河倒映星轨。魔文一字一字浮现,其形诡谲,其意晦涩。他以自身血为引,指尖划破掌心,滴落纸面。
血触即燃,化作一线微光,顺字迹游走。
第一行破译:“七柱立坛,血引地脉。”
纸面骤然蠕动,血丝如活物般爬升,缠向他手指。他不动,剑意自识海压下,冰蓝纹路自腕部浮现,将血丝寸寸冻结。裂帛声轻响,血丝断裂。
第二行:“验灵台下,藏龙之眼。”
他眸光微凝。验灵台不仅是测灵之所,更是镇压青冥地脉的阵枢。龙眼即地脉核心,若被血祭激活,整座山脉灵机将逆冲暴走,外门弟子尽数葬身乱流。
第三行仅四字:“试炼启,祭。”
末尾一行,血字深陷纸背:“断其根,绝其种。”
他指尖一沉,纸页边缘瞬间结出薄霜。这不是袭击,是灭宗之谋。借外门试炼人潮混入,以血祭破阵,毁青冥根基。而他萧景琰,正是最佳诱因——帝王灵根现世,必引天地共鸣,届时验灵台灵压动荡,正是破阵良机。
裴仲不会放过这局。
他收手,密信悬于掌心,血纹已止蠕动,但封印未破。他知,此信不止是情报,更是饵。若他动用传讯手段,必留痕迹,裴仲耳目遍布城中,一着不慎,旧部尽毁。
他取回那卷残破图谱,铺于案上。图中七条经络,皆自丹田起,沿脊柱上行。他将密信覆于其上,剑锋轻点第三条——“启脉”。
剑身微震,裂痕深处寒流涌动。图谱与密信同时泛起微光,第三条经络与“七柱立坛”四字共鸣,频率缩短至四息一次。他闭目,【剑心通明】向外延伸,识海中气运线再度浮现。
幽蓝一线自心口而出,直指青冥山脉。途中七处黑点潜伏,皆在山道隐蔽隘口,与“七柱”方位完全吻合。黑点周围缠绕血气,如蛛网结阵,正缓缓收紧。
他睁眼,瞳色如铸。
魔修早已潜入,只待试炼开启,便同时引爆七处血阵,引动地脉反噬。而验灵台,正是阵眼中心。
他必须送信。
但不能亲自去,也不能用寻常信使。裴仲已布下七道截杀暗桩,任何通往青冥的讯息,皆在监控之下。唯有剑心通明加持之物,方可避过灵识探查。
他抽出“孤光”,剑锋寒光一闪,割开掌心。鲜血滴落玉符,他以血为墨,写下三字:“验灵台”。
玉符泛起微光,随即沉寂。此符无名无印,唯持剑者触之可启,且一旦被外力强行破解,符毁信灭。
他召来心腹旧部,一名披蓑戴笠的采药人,面覆麻布,只露双目。此人曾随他北境雪原赴死,断臂未愈,仍能潜行百里不露踪迹。
“沿北线小道走。”他低声,“绕开官道三处哨卡,过断崖时贴壁行,莫踏松石。”
采药人点头。
“信交柳沉舟。”他将玉符递出,“他掌试炼引路,可信。”
采药人接过,藏入怀中暗袋。
“若遇截杀?”他问。
“毁符,勿留。”
采药人再点头,转身欲行。
“等等。”他取下腰间白瓷盏,倒出残茶,将盏底一枚铜钱取出,放入对方掌心。“若见柳沉舟,以此为凭。他识得此物。”
铜钱边缘有细痕,是当年萧皇赐宴时,他失手所划。
采药人握紧铜钱,隐入夜色。
房中重归寂静。他坐回案前,将“孤光”横置膝上,左手三指按定剑柄,【剑心通明】再度铺展。识海中,那道幽蓝气运线正缓缓延伸,采药人身影如一点微光,沿北线小道疾行。
三十里外,第一处暗桩悄然启动。黑衣人立于山口,手中罗盘指针狂转,忽指向北方。他抬手,打出一道青光,直射夜空。
信号已出。
他闭目,推演后续。裴仲若知有人离城,必查路径。北线小道偏僻,但近青冥,极易被疑。采药人虽精于隐匿,但携带玉符,气机微动,难保不被阵法捕捉。
他需另一策,引开视线。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世子昨夜召见三名江湖客,密议离府之事。”字迹模仿王府文书吏笔风,落款空白。写罢,将纸折成信笺,封入普通竹筒,投入窗下暗渠。
渠水流动,将信送往城南情报点。那里有裴仲的线人,每日清晨打捞密报。
虚实并用,真信隐行,假信引乱。
他收笔,将“孤光”抽出三寸,剑锋轻划墙面。刻痕深可见砖,走向与北境断剑裂纹一致。这不是标记,是确认——他已出手,势不可收。
三更过半,城东药铺后巷,采药人翻墙而出,背篓压低,脚步轻如落叶。他穿小巷,避火把,行至北门吊桥时,守卒正换岗。他伏于桥墩阴影,等巡卫走过,贴水而过,未惊一丝涟漪。
出城十里,山路陡起。他攀岩而上,绕开主道,进入北线小径。林深无灯,唯有星月微光。他取出罗盘,指针稳指前方。
又行二十里,距青冥山脚不足五里。前方林间忽有异动。他停步,伏地听声——三处呼吸,间隔均匀,皆在七尺之外,呈三角包抄之势。
他缓缓后退,手探怀中,握住玉符。
林中三人缓缓逼近,手中短刃泛着幽蓝寒光,是淬了迷药的北境猎刀。为首者低语:“交出东西,留你全尸。”
采药人不答,反手将玉符塞入岩缝,以碎石掩埋。随即抽出腰间短斧,低吼一声,扑向左侧敌人。
刀光闪,血溅石面。
他拼死缠斗,终被击倒。一人搜身,未见玉符,怒而挥刀。
头颅落地时,双眼仍望向青冥山方向。
林中三人收刀,为首者取出信号符,正欲点燃,忽觉颈后一凉。
一柄断剑自背后穿透咽喉,冰蓝纹路顺剑身蔓延。他僵住,手中符纸飘落。
萧景琰立于树影之下,左手三指仍按“孤光”剑柄三寸处。他拔剑,尸身倒地。目光扫过岩缝,见碎石微动,走过去,拨开石块,取出玉符。
符未毁。
他将玉符收入袖中,转身望向青冥山。山门在望,云雾缭绕。他未再前行,而是取出一枚铜钱,弹入林中溪流。
水波荡开,映出他眉骨斜疤。
他转身,沿原路返回。
天未亮,王府书房。
裴仲手持密报,目光沉冷。报上写着:“北线发现尸体,疑似采药人,怀中无物。”
他指尖抚过“北线”二字,轻笑:“走这条路,倒是聪明。”
他放下密报,取出人皮鼓碎片,轻轻一敲。鼓声低沉,案上铜盆黑水翻涌,映出七道身影,皆在青冥山道潜伏。
“再等等。”他低语,“他还会再送信。”
话音落,铜盆忽震,黑水溅出,映出一道幽蓝气运,正从山脚升起,直指宗门外门执事居所。
裴仲瞳孔一缩。
他猛然起身,袖中鼓声急响。
“快了。”他喃喃,“只要信未到,就还来得及。”
与此同时,青冥山外门执事居所,柳沉舟倚门而立,手中握着一枚铜钱,边缘有细痕。他抬头望月,腰间酒壶微晃。
林中落叶轻响。
一道身影走来,袖中滑出一枚玉符,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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