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被临时清空,用作了急救之所。
无关人等皆被徐氏遣出,仅留下她自己与满脸忧虑的马和。
朱岩屏退了端着热水和布巾的侍女,独自立于朱高煦的担架旁。
众人的目光皆聚焦于他,神情紧张,心怀疑虑,且带有一丝期待。
朱岩俯身,手指轻轻搭在朱高煦的手腕上。
触手之处,皮肤滚烫,而脉搏却微弱如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一股微弱的真气,顺着朱岩的指尖,缓缓注入朱高煦体内。
此乃《龟息诀》之妙用。
这门心法不仅能够收敛自身气息,更可敏锐探查他人体内的气血流动。
在那些太医看来,朱高煦已是油尽灯枯,五脏六腑皆呈衰败之象。
但在朱岩的感知中,实则并非如此。
朱高煦的身体,宛如一座遭受重创的火山。
表面死寂,内部却涌动着一股狂暴且混乱的力量。
他体魄强健,远超常人,即便身中数箭,生命力依旧顽强。
真正致命的,并非伤势,而是心境。
一股极度不甘、愤怒、羞耻、绝望的情绪,如毒素般盘踞在他的心脉,阻塞了气血的运转,使其陷入假死状态。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放弃。
朱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数日前的一幕。
彼时,朱高煦奉命押运一批至关重要的粮草,却中了南军的埋伏,粮草被焚,损兵折将。
那是向来高傲的朱高煦,人生中的首次惨败。
当朱岩见到他时,他正欲拔剑自刎,以谢其罪。
“殿下,不过一败而已,何至于此?”
“大丈夫死则死矣,当死于阵前,而非死于羞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败,既是耻辱,更是磨砺,若连这点挫折都无法承受,殿下又如何去争夺更大的前程?”
当时的朱岩,仅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说了几句后世常见的励志之语。
他只是不想自己刚攀附的靠山就此失去。
然而,这几句话,却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钻牛角尖的朱高煦。
朱高煦看着他,首次正眼打量自己麾下的小小百户,眼中满是惊异。
最终,他放下了剑,只是拍了拍朱岩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叫朱岩?我记住你了,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思绪收回。
朱岩望着眼前气息奄奄的男子,心中涌起几分感慨。
历史上的朱高煦,骁勇善战,野心勃勃,是朱棣最为得力的战将,却也是一个被权力欲望吞噬的悲剧人物。
而如今,这个本该在靖难之役中大放异彩的猛将,却因一次兵败,提前陷入绝境。
“看来,我的出现所引发的蝴蝶效应,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朱岩心中暗自思忖。
不过,这对他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一个锦上添花的心腹,远不及一个雪中送炭的救命恩人。
朱岩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王妃,殿下的伤势虽凶险,但并非无可救治。”
徐氏黯淡的眸子瞬间焕发光彩:“当真?”
朱岩话锋一转:“只是,外伤易治,心病难医,殿下是心气郁结,自绝生路。”
“若要救他,需采用非常之法,过程或许凶险,且需王妃绝对信任,任何人不得打扰。”
“本宫信你!”徐氏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指着门外,对马和道:“马和,你亲自带人守住此处,即便王爷亲临,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准任何人踏入此地半步!”
“是!”马和重重地点头,转身出去,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房间内,仅剩下朱岩、徐氏和躺在担架上的朱高煦。
朱岩不再迟疑。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朱高煦身上的三处箭伤。
他高达170点的体魄,使他的双手稳如磐石,力量控制精准入微。
他用特制的小刀,精准地划开腐肉,避开重要的经络,将箭头周围的组织清理干净。
这个过程,他甚至无需侍女协助,一人便处理得有条不紊。
徐氏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感心惊。
朱岩那沉稳冷静的神态,那远超常人想象的精准手法,哪里像个武将,分明比宫里最有经验的外科高手还要高明。
很快,两支较浅的箭矢被成功取出,敷上了金疮药。
只剩下离心脏最近的那一支。
这一箭,才是最为致命的。
箭头已伤及肺叶,拔出时极易引发大出血,神仙难救。
“王妃,得罪了。”朱岩说了一声,双手发力,撕开了朱高煦胸前的衣甲。
露出了他那伤痕累累,却依旧肌肉虬结的胸膛。
朱岩深吸一口气,从怀中那个温润的玉瓶里,倒出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
正是那枚中品丹药生生造化丹!
这丹药能续断肢,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起死回生。
用它来救朱高煦,简直是大材小用。
但朱岩明白,这“大材”必须使用。
他没有直接将丹药给朱高煦服下,那样太过惊世骇俗。
他将丹药含在自己口中,用《龟息诀》的内力,缓缓将其化开一小部分。
然后,他俯身,嘴对嘴地将那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药力,渡入朱高煦口中。
徐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脸颊瞬间泛起两抹红霞。
但她并未出声阻止。
她看到,随着那股绿色的气流渡入,自己儿子原本金紫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也变得悠长有力起来。
有效!朱岩心中一喜,继续加大药力。
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朱高煦体内堵塞的经脉。
那些受损的内脏,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修复。
朱岩一只手按住朱高煦的胸膛,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支致命箭矢的箭杆。
“殿下,昔日运粮之败,你未曾放弃,今日大名府之败,难道就要让你这头猛虎,变成一只病猫吗?”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奇异的魔力,直接传入朱高煦的意识深处。
“你的父亲还在前线浴血奋战,你的母亲正在为你流泪,北平的军民还在等着你去守护。”
“你的兄长体弱,你的弟弟年幼,这大燕的江山,除了你谁能扛起?”
“醒来!”朱岩暴喝一声,手腕猛然发力!
“噗!”那支致命的箭矢,被他连根拔起!一股黑血,随之喷涌而出。
“高煦!”徐氏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预想中的生命流逝并未发生。
那伤口处的血刚一喷出,便在浓郁的生命精气作用下迅速凝固,伤口边缘的血肉,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咳咳咳!”担架上,一直昏死不醒的朱高煦,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