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名身穿官服,面带忧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见到林凡,脸上立刻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官,见过驸马爷,驸马爷安好。”
林凡放下茶杯,嘿嘿一笑道:“周大人客气了,快请坐。不知周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啊?”
周侍郎哪里敢坐,只是站在原地,搓着手,神色有些激动。
“驸马爷,下官听闻张廷远……下官与张廷远虽同朝为官,却素来不睦!”
“此獠贪赃枉法,如今东窗事发,实乃大快人心,下官特来,是想问问驸马爷,陛下对此案,可还有什么后续示下?”
林凡看着周侍郎那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模样,心中冷笑。
账册上,你周侍郎的名字可是排在前几位,收的银子比我这公主府的年例都多,现在倒想起来不睦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
“周大人的心情,本官理解。”
“只是,此案乃陛下钦定,由睿王爷主理,本官不过是奉命协查。”
“至于那账册……咳,陛下看过之后,龙颜大怒,当场便收入了内帑,谁也不许再看,本官也是爱莫能助啊。”
周侍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些什么。
林凡却已然端起茶杯,随意的说道:“周大人,今日天气不错,府里后花园的梅花开了,不如去赏赏梅?”
周侍郎见林凡下了逐客令,哪里还敢多待,只能失魂落魄地告辞离去。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整个白日,公主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
访客络绎不绝,皆是朝中官员,个个神色慌张。
有旁敲侧击,试图打探消息虚实的。
有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自己乃是被张廷远蒙蔽,一时糊涂的。
更有甚者,直接提着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想要贿赂林凡,求个高抬贵手。
林凡来者不拒,却又滴水不漏。
凡是来打探消息的,林凡便将皮球踢给皇帝,只说账册在陛下手中,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凡是来哭诉求情的,林凡便好言安慰,劝他们主动去向陛下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至于那些送礼的,林凡更是照单全收,转头便命人列好清单,连同箱子,一股脑送进了宫里,交予胤帝。
想拉他下水,门都没有,你们这些烂摊子,还是留给皇帝老儿自己头疼去吧。
一直折腾到夜幕降临,公主府才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凡正准备歇下,府内后院方向,却突兀的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
那声音尖锐,划破夜空,带着无尽的恐惧。
林凡眼神中带着好奇,刚准备起身出门查看,卧房的门便被人猛地推开。
萧青璇身着寝衣,秀发微乱,那张向来清冷的容色秀丽脸庞,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慌乱。
她快步跑到林凡身边,手中还紧紧攥着枚乌黑的羽箭。
羽箭做工粗糙,箭头却锋利异常,上面还插着张卷起的纸条。
“林凡,你看,这东西是下人在后院发现的,刚刚就插在廊柱上!”
萧青璇的洁白光鲜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那双剔透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忧色。
“很明显,是那些人在威胁你!”
林凡接过羽箭,神色平静,取下那张纸条,缓缓展开。
只见上面用血红的墨迹,写着八个歪歪扭扭,却又杀气腾腾的大字。
“祸从口出,册毁人安。”
萧青璇看着那八个字,娇躯微颤,下意识抓紧了林凡的衣袖。
“账册已成众矢之的,你现在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些贼人狗急跳墙,竟然敢在公主府内行凶,必然还有后手!”
“你若继续调查下去,恐怕会危及性命!”
萧青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是真的怕了。
怕这个总能带给她惊喜与安心的男人,会因为朝堂的肮脏争斗,而遭遇不测。
然而,林凡只是平静地看着纸条,脸上甚至还带着抹戏谑。
威胁他?
手段还真是老套。
在满是担忧的萧青璇注视下,林凡慢条斯理地将纸条凑到烛火之上。
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便将其化为一缕黑色的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萧青璇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林凡。
林凡转过头,看着萧青璇那双充满忧虑的眸子,微微一笑道:“公主放心就好。”
林凡声音平静,带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账册如今还在陛下手中,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也什么都知道。”
萧青璇满头雾水,不明其意。
林凡拉着萧青璇坐下,耐心地解释起来。
“白日里那些来访的官员,他们的话,他们的礼,我都原封不动地转达给陛下了。”
“我表面上是答应下来调查此事,但实际上,我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
林凡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只是个递话的,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是陛下。”
“那些人想求情,想威胁,最终都只会找到陛下面前去。”
“与其被张尚书那些党羽日夜纠缠,不如把这些麻烦,都推给皇帝。我呢,只管安安心心,查我的案子就好。”
萧青璇听着林凡的分析,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她心中喃喃,原来,林凡早就想好了对策,自己还在为林凡担惊受怕,林凡却已经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是,道理虽然明白了,可那份担忧,却并未完全散去。
萧青璇下意识地绞着手中的丝帕,那张秀美的五官上,依旧是浓浓的愁绪。
而在公主府外墙的阴影之中,几道窥探的视线,在确认府内灯火熄灭后,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
夜色,愈发深沉。
一场更大的风雨,似乎即将席卷而来。
……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铁,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噤若寒蝉,目光皆不敢直视龙椅方向。
只是用眼角余光,惊惧地瞥向大殿中央那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鎏金火盆。
胤帝高踞龙椅,面色无波,那双深邃的眸子,却锐利如鹰,缓缓扫过下方每一位大臣的脸。
在胤帝手中,正拿着那本薄薄的账册,这本册子,这几日却如千钧巨石,压得整个京城官场都喘不过气。
“贪蠹之害,犹胜蝗灾!”
胤帝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如同惊雷滚过大殿,震得众人心头皆是猛地一颤。
“户部尚书张廷远,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其首恶之党羽,朕已下旨,明正典刑!”
话音落下,队列中几位官员身子明显一软,若非旁边同僚搀扶,恐怕已瘫倒在地。
额头之上,冷汗如浆,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金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