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铁蛋他们两家门前的小路向南走,不一会儿,便到了村子的主路上了,也变得热闹起来,接近晌午这阵儿,正是村子里比较活跃的时候,孩子们都干完活,跑出来玩一会,大人们也该趁着暖和一些,收拾自家的作物啥的,整个村子充满欢乐祥和的气氛。
“嘿,铁蛋,等会,正惦着找你呢。”姜老头独特的烟嗓从身后传来。
“诶。”铁蛋回过头,颠两步到姜老头身旁,“姜叔。咋啦,啥事儿啊。”顺便伸手帮他安抚两头饿的有些骚动的角驼,摸着角驼长长的鼻骨,铁蛋有些纳闷。
这姜老头是村子里养角驼的专家,这铁蛋一家平日和姜老头接触少,原因恰也在这角驼身上。
这角驼是雪山村子商队的主要驼兽之一,型似马,有角且矮些,耐冷耐热,负重极高,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不会跑,能在野外生存至今全靠的是天生对危险的敏感,也正因此姜老头家的驼兽都十分惧怕铁蛋他爹,所以两家常年少有走动。后来有了铁蛋后,发现角驼十分亲近铁蛋,再加上他爹失踪,两家这才熟络了些。可是两家离得又远,平日活计上又没啥交集,来往甚少,不知今天有何事。
“哦,那啥。”姜老头将柳烟枪往树上一磕,揣进怀里,说道,“听说村长安排你去后山上,寻思着麻烦你找点枫菇草和打霜树叶,方便的话多弄些回来。”老头子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拿工分换哈。”
“要下小角驼了啊,姜叔。”铁蛋一听就了然了,这枫菇草和打霜树叶正用来给角驼安胎补气的药草。
“啊,是啊,好几只都是挺大的肚子,我掌了掌手不像是独苗,所以不太放心,想补点药,我这又不敢离人,所以,只能麻烦你了。”小老头有些惴惴。
“行,没问题,姜叔,换啥工分啊,见外了。到时候给些角驼奶就行。”铁蛋也买了个情面。
“诶诶,好,那没问题。那叔先谢谢了啊,铁蛋,小伙子真懂事。”姜老头抹了抹胡子,一点头挤出了满脸的褶子。
“客气了,姜叔。不过您别急,今儿个去踩点,带不了多少回来,得明儿后儿个再给您多弄点。”铁蛋一摆手道。
“行,到不急在这一半天,先忙你的任务,千万别耽误你们的事啊,行了,快去忙吧。”姜老头挥了挥手道。
“哎,知道了,走了姜叔。”
铁蛋这回过头才看见站在老远处的二牛,姜叔要走的时候他才打了个招呼,一脸的强装镇定。他倒不是怕姜老头,只是很怵带角的动物,这就是二牛的童年阴影了。
二牛还很小的时候被一只闯进他家打牙祭的冻原野蛮牛惊到了,据说当时牛角尖擦着他肚兜划过,万幸没大伤,只在肚皮上留下一道紫红的印记。打那会儿起,凡是带角的动物,二牛都慌的不行,这也是为啥给他起二牛的小名,想的是希望他能克服恐惧。这长大了好些了,但也只是表面上的。铁蛋没少嘲笑他,他还死不承认,也是憨货一枚。
“不至于吧,躲得也忒远了点啊。”铁蛋翻了个大白眼。
“不是,主要是角驼太臭了,咳,哼哼。”二牛讪笑两声,赶紧岔开话题,“那啥,姜叔都晓得你上后山咯,到底啥子事嘛。”
“哦,是这么回事。”铁蛋瞥了他一眼,也不再寒碜他,解释道,“这不是还有两季就要开山了嘛,村长昨天开会说今年提前大生产和集训,给我的任务是去后山,哈喇子林,踩点和预开采,采点品相好的给莱叔做点精品瓶子压箱底。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弄完就得集训去了,估计有段日子出不来了。”说完铁蛋嘬了嘬后槽牙。
一听到集训,二牛有些神色复杂了起来,搂了一下铁蛋肩膀,开口道:“已经决定好了跟今年的商队去坚堡了?”
“嗯的,决定了。到时候得麻烦你照顾下我娘,山上的醉仙草估计也得安排给你家收拾了,记得顺便弄点雪尖给我娘,你知道她那病有些年头了。”铁蛋闷着头说道,“我不会留坚堡,在那打听打听我爹下落,没准有个半年就回来了。”
“这你放心,你娘就是我娘,你不说我也放在心上呢。”二牛又“砰的”一掌拍在铁蛋后背上,“主要是你个爪娃子,出去悠着点,不跟大部队回来也记得时不时来封信哦,别娘希匹的丧事都办完了,你丫跑回来了,那可太刺激了。”
“滚你丫的老山炮。”铁蛋一搡二牛,骂道,“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就知道你包子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兄弟俩笑闹着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嘻嘻哈哈中来到二狗家。
“二狗,出来上···,出来玩儿去。”
二狗家在村东侧一处向阳的山坡上,这位置算是极好的了。二狗家的院子也大,有内外两个院,内院是二狗一家的住处,外院有四五排、一二十个炉窑。二狗爹也就是铁蛋口中的莱叔,是乡里乡村有名的手艺人,祖传的打冻泥瓶的手艺,二狗爹不仅学了个中精髓,还多方优化配方手艺,而且对配料拿捏精准,尤其是哈喇子虫的黏液的处理,没个三五年的经验很难掌握。不仅如此,二狗爹打出来的瓶子还十分精美,无论是描花还是修型,都是精品,雪山商队也是靠这在坚堡小有名气。
“来了来了。”院子里传来二狗独特的声音,粗里粗气的中气十足,听着有些囔囔的,有较重的鼻音,“妈,俺跟铁蛋他们玩去了啊。”
“回来!!”二狗将半个身子都挤出内院门了,又被他妈一声狮吼喊了回去。再一次的,铁蛋被吓得一缩脖,咧了咧嘴,捅着被震到了的耳朵。二牛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话说这外人头回听到二狗妈的大嗓门,一准认定是个五大三粗的悍妇。可事实恰相反,二狗妈身条纤细,对村里人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而且脾气很好,是村里的和事大姐,唯独对二狗父子,一言不合就开吼,声音大得过雅提。
当然也源于这父子俩的操蛋性格,二狗奸懒馋滑,他爹三脚踢不出个屁来,还贼有蔫主意,天天面对这爷俩,搁谁都得吼。为此二狗妈刚嫁过来的时候没少闹误会,后来也都习惯了,当然除了五感灵敏的奇葩铁蛋。
二狗再出来时手里捧了一袋糖果嘎,嘴里还含着一个,含糊道:“来来,一人抓一把,咧儿个二婶拿来的。”
“呦,好东西。你他娘希匹的死胖子,有好吃的,不他娘的想着我们哥俩,奶奶个熊的,上次的凤鸡蛋不如给包子吃了。”二牛一巴掌拍在二狗后脑壳上。
二狗脖子一缩,脸上的肉跟着抖了三抖,嘴里还吧唧这糖果嘎,囫囵的说道:“错了错了,牛哥,下回记着,吸溜,下回坑定记得。”
说着还露出了他那经典的憨厚的表情来,可对铁蛋他俩可一点都不好使,都是一个雪坑里滚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啊,这三兄弟里轮滑头就属二狗了。这也是随他爹的俩优点之一,聪明的脑瓜,和一双灵巧的大手。
他爹的手艺倒是没学来多少哦,贼主意没少偷师。小时候仗着自己胖嘟嘟的和他爹的名气没少去乡亲家里蹭吃蹭喝,看他身条就能看出来。
他们哥仨个,二牛的年纪大些,不过也就大几个月,却高他们俩一头多,而二狗却还比最小的铁蛋还矮上一丢丢,可体重却顶他俩加起来。
二狗长得也很福相,本就不大的一双眼,一笑就成了两道缝,倒是遮住了满眼的精光。宽脑门大耳垂,胖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宽鼻子厚嘴唇,笑起来甚觉老实憨厚。身上看起来肥囊囊的,却很有把子力气。穿的又厚实又光鲜,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实。
哥仨边溜达边嗦了糖,快吃完了二狗才想起来问到:“蛋老大,咱们今儿个上哪玩去啊。”
铁蛋不禁白了二狗一眼,实在是这诨号有些难听,靠,谁蛋老大,没好气道:“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