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朝又强忍下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哥哥再吃个糕点吧。”
陈至泽刚想说自己不喜欢吃糕点,可看着许念朝充满期盼的神色,他又不忍心拒绝。
就在他犹豫的间隙,许念朝便又拿了那个席面上最精致的桂花糕出来递给他,甜甜的道:“方才,我给齐熙公主吃的就是这个呢。”
“她都吃完了,味道一定很不错的,你快尝尝。”
陈至泽睇了一眼,略微有些诧异。
“桂花糕?”
许念朝见他这个反应便有些不解,问道:“哥哥......怎么了?”
陈至泽见许念朝的模样不似作假,心中便有了思索。
原不想和那个纨绔公主一般计较。
不曾想,竟是个有野心的。
为了得到宣帝的青眼,竟然连平日里最讨厌的桂花糕都能下咽。
不过,宣帝有四十几位儿女,想要出头,确实不是件易事。
“无事。”
他顺手接过了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关于肮脏的权势,他皆不想与她提及,她是这样的干净,不该知道这些。
没过多久,殿中的气氛再一次被一位自发上场献舞的小姐炒热了。
那位小姐是南家的嫡系小姐,名为南在俏。
南在俏跳完之后伫立在殿中央没有走动,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宣后见到此景,便放下了准备夹菜的金箸,很是和蔼的问道:“本宫记得你是南家嫡出大小姐吧?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南在俏的模样正如她的名字一般俏丽。
她如今正俏生生的立在大殿之中,粉嫩的面上带着些女儿家常有的娇羞之态。
“回皇后娘娘的话,俏儿这支舞,是送给太子殿下的。”
正在饮酒的陈叔宝突然被点了一下,便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个殿中央的少女。
少女穿着娇俏俏的粉裙,似有所感的向他这边柔柔瞥来一眼。
与陈叔宝对视了一眼之后,她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鼓足了勇气继续道:“听闻殿下前几日遣散了东宫中的所有姬妾。”
“想来,应该是有娶妻的打算了。”
“俏儿一直都很喜欢殿下,便斗胆借了郡主回归的时候向殿下表白心迹,希望殿下可以给俏儿一个名分。”
“也希望陛下和娘娘可以成全我们......”
众人在私下里炸开了锅。
摇扇子的贵妇和她身边一起摇扇子的贵妇小声讨论道:“天呐!我记得......太子殿下是喜欢上了一个民间女子吧......”
另一个贵妇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的提醒道:“你想要掉脑袋,我可不想。”
被捂嘴的贵妇很是委屈的道:“我们可是闺中密友......”
另一个贵妇放下了扇子,眉眼间显得有些无奈,小声道:“这些八卦,你若想听,回去再和你讨论。”
而席面上的南家人则皆高深莫测的接受着众人的讨好与奉承。
人尽皆知,南家与宣后的母族柳家一向是走的近的,更别谈南家的嫡长子还在太子殿下的手底下工作了。
此番举动不过是为了巩固太子殿下于南朝陈的地位罢了。
而这个婚事,或许放在平日里皇上不会答应,可放在这样盛大的一个席面上,碍于面子,皇上或许会答应的。
上面的人在背地里早就暗通款曲了。
至于,他们如今看到的,也并非过程,而是结果。
“本殿下不愿意。”
就在众人都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的时候,陈叔宝却在这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这位娇气的皇太子眼中虽带着水汽,却摇摇晃晃的伫立了起来,语气决绝。
众人继续傻了眼,不太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又在做什么迷惑的操作。
不过,宣后身边的宣帝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端着威严的姿态,又为了不让南家丢太多的颜面,便故作平易近人道:“孩子们都还小,说这些确实过早了,该再成长成长才是。”
南在俏有些失落,但圣上既已发言,便也只好谢恩下场了。
宣后却有些挂不住笑容了,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她却越来越无法掌控了。
这些年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无能的孩子总是被别的事情绊住脚步。
或许是诗词歌赋,或许是赏花斗鸟。
她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帝王之才。
她狠狠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手,心中虽然思索了许多,但面上却仍旧挂着高贵典雅、无懈可击的笑容。
又过了些时候,宣帝宣布了由于自己很是疼惜朝露郡主,故而她会久住于宫中的决策。
众人心中对此本心中就有数,所以并未表现的太过诧异。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在寒暄一番后,纷纷离场。
殿外的长明灯火光比之先前已然微弱许多了,它们皆于微微寒冷的夜色之中发散着星星点点的微弱华光。
为了让参加宴会的贵人不至于看不清回府的路,宫女们小心的轻伏在灯柱上,更换着交迭于黑夜之中的烛火。
许念朝与陈至泽正准备出殿的时候,陈叔达却拦住了二人。
他先是朝着陈至泽行了礼,随后才缓缓道:“听闻皇侄女日后所居的昭华宫修缮好了。”
“这几日父皇亲自吩咐少府加紧完工,想必侄女今晚便能住进去了。”
许念朝微微欠身,顺从的回应着:“多谢十七皇叔提醒,皇恩浩荡,朝儿定会好好珍惜的。”
陈叔达微微颔首,眼眸之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微光:“父皇对皇侄女的喜爱和看重,可真叫人羡慕呢。”
陈至泽轻轻笑了两声,突然打断两人道:“十七皇叔,您的小宫女来找您了。”
两人顺着陈至泽的视线看去。
宫门处伫立着一个模样周正的小宫女,她正吃力的抓着一个比她人还大些的披风,而披风的一角则在无意间垂落在了厚实的地毯上。
她浑然不觉,只是怯生生的立在那。
“阿宝。”
陈叔达敛去面上的情绪,亲昵的唤她。
“你怎么来了?”
阿宝默默抓了抓手中的披风,唯唯诺诺的回应道:“回殿下的话,是若愚大人叫奴婢来的。”
“说是天晚了,会很冷,殿下从小便身子不好,他唯恐殿下会得了风寒。”
陈叔达挑了挑眉,随后又温声问道:“你既知天寒,那为何不多穿些?”
阿宝摇了摇唇畔,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一听殿下可能会得风寒,巴巴的就赶来了,哪里会考虑的到自己。
不过,这殿中可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贵人啊。
一屋子的,都尽是些神仙似的样貌。
她在殿门外,突兀又格格不入,就好像......是处在仙凡交界处,偷窥仙姿的凡人一般。
“十七皇叔可真体恤宫人啊。”
陈至泽向着陈叔达拱了拱手,又道:“就不打扰十七皇叔雅兴了,皇侄与妹妹还有话要叙,就先行一步告退了。”
他们又你来我往了几句后,才分道扬镳。
昭华宫的位置距离宫城外的华林园很是接近,华林园作为皇家园林,其美貌程度自是不用多说。
夜色之中,只有苍穹与灯火泛着光亮。
琼月之下,树影婆娑,花影扶疏,众人漫步华林园之间,倒有些与世隔绝的静谧之感。
“朝儿可知,这是殊荣亦是劫难。”
陈至泽遥遥指着不远处,巍峨伫立在玉树琼花之间的宫殿有些感慨道。
但无论怎么说,这昭华宫确实是一处极好的住所。
“我再待几日便要回临海了,临海近日并不安顺。”
许念朝有些不情愿的应了,随后她想起了有关血书字体的事情,便低声问了。
陈至泽错愕了一瞬,眼神复杂的盯着许念朝,语意不明:“你真的识得上面的字体?”
许念朝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陈至泽倏然间转身,打了个手势。
只见一群蒙着面的影卫随之从天而降,像一阵厉风向着张丽华她们的方向袭击而去。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许念朝想要拦住他们,可是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劈晕。
陈至泽见状,只好无奈的解释道:“世人只知这是流着临海王族血液之人才会的,但是却不知,到了我们这一辈,据说只有女子才会识得。”
“打晕她们也是防止她们会泄露机密,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她们,有些秘密不是宫女能够承受的起的。”
陈至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影卫将张丽华她们二人驼入宫殿中,又继续道:“那封血书当年随着父皇驾崩的时候和母后一同消失了,若血书在你身上......这样一来,便是可以解释的通的了。”
“不过,还有些具体的事情,要等我回临海的时候再调查调查。”
他们推开了昭华宫的殿门,新修缮的宫门上,还仍旧残留着浅淡的木漆味。
宫中现在还没有太监宫女,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分配。
里面设施倒是一应俱全,陈至泽又吩咐了身边的影卫对这里进行简单的打扫,随后又继续和许念朝闲谈。
出于对哥哥的信任,许念朝便只好先放下心中对华儿和阿绫的心疼,继续听他说。
“你与隋朝二皇子杨广,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二人此刻正坐在两张还算干净的木凳上,隔着一张小桌的距离。
陈至泽那张与许念年一般无二的面庞上,此刻却出现了些探究之意,叫人看着很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