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连忙回过了神色,擦了擦莫须有的口水,不满的嘟囔道:“华儿真是讨厌至极,又闹我。”
张丽华仍是笑了笑,略微正色了几分,试探问道:“朝儿不想同张御史认识,觉得怪怪的......是否因为自己有了心仪之人?”
许念朝闻言又羞红了脸,连连反驳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又道:“玉慈夫人乃当朝第一诰命夫人,我们若欲查明当年真相,不能与她交恶,或许她关键时机还能帮我们一把。”
张丽华见小郡主是这般反应便也不再打趣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帮着她出谋划策了起来。
“若是这样,倒也好办。你先假意接受玉慈夫人的好意,若当真到了与张裕仁接触那日,你再设法叫他讨厌你便是。”
“不过,我们的朝儿这般美丽,想叫男子讨厌怕是不易。”
“但听说那张裕仁做事循规蹈矩,生平最厌恶纨绔之人,朝儿便可在他跟前顽皮娇纵一些,好叫他知难而退。”
许念朝闻言眼前倏然一亮。
好好好,她生平最不是那循规蹈矩之人,想来,定能惹那张裕仁不喜。
小暑的时节里,白日总是很长。
昭华殿前的风铃声此起彼伏,那是风去了又来。
许念朝百无聊赖的盯着朱红的木门发呆,须臾之后,玉慈夫人迎着侍女的通报声入了室。
“郡主。”
玉慈夫人落落大方的冲着美貌少女行礼,脸颊逐渐染上绯色。
无论见过多少次,她依旧会因为朝露郡主清绝姝丽的面庞失神。
许念朝收回神思,笑语盈盈的邀请玉慈夫人落座。
“这是家弟亲手制作的糕点,听闻郡主酷爱甜食,便想着带给您尝尝。”
张玉慈动作优雅的从木盒中取出一碟碟袖珍精致的糕点摆放上小桌,一阵清淡的花香混合着馥郁勾人的甜香,亦随之逐渐在室内四散开来。
少女的眼神逐渐发亮,望着这些精致的小糕点,只觉得自己肚中的馋虫再度被勾了起来。
“玉慈姐姐真好!朝儿真的最爱吃这些了!”
张玉慈听见少女对她的称呼后愣了愣,也没有纠正,只是脸颊愈发红了几分,宛如吃醉了酒般。
“……郡主快些尝尝,今日家弟休沐,方才才做的,新鲜着呢。”
许念朝捻起一朵白粉渐变的桃花,啧啧称奇道:“张御史的手真是巧极,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竟能将如此小的桃花做的那般栩栩如生!”
没有家长会不喜欢自家的小孩被人夸的,即使是古代人也是如此。
闻此言,张玉慈笑的更加灿烂了几分:“郡主喜欢便好,只是卖相好看了而已,还不知吃起来是否符合殿下的口味呢。”
许念朝便顺着玉慈夫人的话,将手中糕点喂入口中。
桃花香瞬间便在少女的口中漫开,外皮软糯至极,咬开外皮,是香甜可口的桃肉,桃肉粒粒爆汁,甜而不腻,是很惊艳的口感。
陆续又吃了好几块,直到幸福感多的快要溢出来,她才停下动作。
“朝儿喜欢极了,谢过玉慈姐姐特意想着朝儿。”
小郡主粉嫩的两腮鼓鼓,杏眸极亮,专注望着一人的时候,好似世间仅有他一人。
张玉慈呼吸微窒,往日里极善言辞的她此刻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抿了好几口后,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笑言道:“其实原本在家中,家弟也是不常下厨的,只是听闻我近日要来拜访郡主,恰逢他休沐,便说什么也要做与郡主吃。”
许念朝闻言甜甜笑了起来:“多谢玉慈姐姐记挂朝儿,也谢过御史大人特意为朝儿下厨!”
张玉慈嗔怪的看了少女一眼道:“郡主太过客气啦,如今只是几块糕点罢了,说不定往后我们会是一家人呢。”
许念朝战术性吃了一块糕点,眸中染上几分羞涩,沉默的望了望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是,还不待她如何思索,下一刻,她便因吃的太急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霎时间,少女白皙如脂玉的面庞逐渐染上醉人的桃粉色,灿如星辰的眼眸溢满泪水。
张玉慈望着眼前的美景一时之间看呆了,竟忘记了为小郡主顺顺气或是递上茶盏,直到阿绫慌慌张张的入内,她才惊觉。
“朝儿,你没事吧呜呜呜呜呜……”阿绫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诰命夫人,只一边为少女顺气,一边为其递上茶盏。
待许念朝缓了神,她又悄悄地抽空瞪了张玉慈一眼。
定是这什么劳什子夫人,害的她家可爱的朝儿都呛到了,呜呜呜她那苦命的朝儿。
张玉慈见小侍女瞪她,她竟也罕见的未曾生气,只是眸色担忧的注视着面颊粉红、眼角悬着泪珠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宛如一枚挂着露珠可口的蜜桃,让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采撷之念。
她在心中埋怨起了她那钢铁直男的弟弟,都怨他生的晚,若是他早生一些,那他便是女儿身,她张玉慈则是男儿身。
她定会做的比她弟弟好一万倍,绝不会让小郡主为难,让她心甘情愿的嫁与自己!
小郡主也就绝对不会呛水了!
张玉慈愈想愈气,但最终看见小郡主眼角那滴即将掉落的泪珠之时,只是唉唉叹了口气,怜惜的为少女拭去眼泪。
“朝儿莫要觉得为难,若是我们做不成一家人,我与你也永远将是好友,若你信过我,也大可以一直将我当成姐姐。”
“朝儿,我会做你一辈子的玉慈姐姐。”
许念朝闻言怔怔的看着张玉慈,俨然是听懂了这位诰命夫人的话外之音。
“朝儿,不用急着回应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大可以告诉我,你在宫中想必许多事情都无法施展…”张玉慈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一丝避讳。
“玉慈姐姐…”许念朝一时之间有些感动到抽噎。
她虽生来便命运多舛,但围绕身边之人似乎总是爱她护她,她从未受过如何难捱的锉磨,在二十一世纪亦是,于这南朝亦是。
日暮西沉,许念朝便留了张玉慈用晚膳,两人在餐桌之上又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体己话。
直到天际挂上零零星星几颗星辰,张玉慈才依依不舍的同少女告别离去。
她从未觉得回去的路如此短暂,正当她津津有味的回忆着她的小郡主的时候,一声“阿姊。”打断了她的思绪。
出声的少年身形挺拔的立于宫门前,他穿着一身黑衣,恰巧处在檐下阴影处,光影沉寂,显得很是落寞。
“张裕仁!你要吓死你阿姊是吗?”
张玉慈不满的斥责少年,甚至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为何会在此时、此处见着她的好弟弟。
张裕仁并未回应她,只是自顾自的在前方带路,直到张玉慈心有余悸的被侍女扶上马车,厚重的车帘被放下,他才又缓缓开口。
“郡主可都吃完了?郡主喜欢否?你与郡主都聊了些什么?怎么聊了这样久。”
张玉慈隔着车厢中的茶几,恍然大悟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她甚至从他漆黑暗沉的眼眸之中看出了几分被刻意遮掩的醋意。
“你说这样多,我该先回你哪一条?我的好弟弟。”
张玉慈有些好笑的观察着少年的反应,见他面色如常,耳尖却早已红透,不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不逗你了。小朝儿很喜欢你做的东西,很早便吃完了。”
“我与朝儿说了些体己话,其中便包括与你的婚事,但她似乎不是很乐意聊这个话题,我后面便也没有再提。”
张裕仁原本微亮的眼眸听到此处便又逐渐暗淡了下去,他抿了抿薄唇,车内烛光摇摇晃晃的映照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罢了,她未曾见过我,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张玉慈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发愁道:“你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小郡主的?你总不至是因晚宴上惊鸿一瞥,便一见倾心了罢?”
“阿姊,她…”
张裕仁逐渐靠近了茶几上的烛光,温暖柔和的黄色光线铺洒在他原本冷淡的面容上,显得多了几分松动。
“…她是梦中之人啊。”
张裕仁很小起便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总有一位看不清面庞的少女赤足凌波而舞。
她浑身泛着圣洁柔和的光辉,散发着馥郁而低调的兰香。
她会很快注意到他,而后少女原本模糊不清的容貌便会清晰起来。
清绝殊丽,不似此间人。
他心中一直有个秘密。
他是经历过一世生死的人,他也曾位于权利巅峰,却又在南朝国破之后化为乌有,如今这一世,他不选权利,只想为那位少女谋划,护她一世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