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的煤油灯在凌晨三点亮起。
微型扫描仪的屏幕蓝光在姜离镜片上跳动,映得眼底一片冷白。赵刚的通讯频率变了。她猛地推开木门,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他在联系黑风寨的人——三天前他们刚劫了一支商队,手里有重机枪。
陈牧正用匕首削一截树枝,闻言指尖微顿。
他捏着苏若雪给的水果糖,糖纸在掌心皱成团。
三天前和赵刚对峙时,这颗糖还在嘴里化着甜,现在却像块冰碴子硌着虎口。什么时候动手?
最晚后天黎明。姜离把截获的加密信息推过去,钢笔在突袭全灭两个词下重重画了线,他们算准咱们巡逻队分散,外围防御薄弱——
薄弱?陈牧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桌上的空间储物戒。
这枚系统奖励的戒指里,整整齐齐放着二十颗爆裂弹、三捆铁蒺藜,还有林晚晴从废弃军火库撬来的触发式地雷。晚晴,他提高声音,把巡逻队撤回来。
外间传来皮靴碾过积雪的声响。
林晚晴掀开门帘进来,肩章上还挂着冰碴:撤外围?
那赵刚的探子会以为咱们撑不住了。
正是要他这么以为。陈牧把地图摊开,指尖在北坡废车场画了个圈,你带一队人装成溃退的样子,把他们往陷阱区引。
小虎守东边隘口,夜影潜伏在废车场后面——他抬头时眼底闪着光,姜离,能定位小明的位置吗?
姜离愣了:那个总跟着老王学打猎的小崽子?
他爹前天被变异鼠咬了。陈牧想起今早路过医疗棚时,透过破布帘看见的场景——小明蹲在草垫前,用冻红的手给父亲喂雪水,小孩急疯了,可能会偷跑出去找药。
话音未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
老王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大衣挤进来,腰间的猎刀碰得门框哐当响:陈小子!
小明不见了!
他留了张纸条,说去黑风寨换抗生素——
陈牧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抓起桌上的信号枪别在腰间,对林晚晴道:按原计划,后半夜开始撤外围岗哨。又转向姜离,黑风寨的营地坐标给夜影。
夜影从窗外跳进来时,雪沫子落了陈牧肩头一片。
这头黑豹比三天前更壮实了,系统奖励的兽类驯化术让它的瞳孔泛着幽绿的光。
陈牧摸了摸它颈间的项圈,那是用变异熊筋编的,找小明,活着带回来。
夜影低鸣一声,爪尖在地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赵刚的威胁信是用箭头钉在营地木墙上的。
陈牧捏着那张染血的破报纸,墨迹还没干:明日正午,带地图来废砖窑换人。
否则——后面画了把带血的刀,刀尖戳着小明两个歪扭的字。
林晚晴的手按在腰间的军刺上,指节发白:我带二十个人埋伏在砖窑后——
不。陈牧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兜里,我去。他看向窗外,雪停了,天空像块淬过的钢,晚晴,你带两队人绕到砖窑西边的土坡,等信号弹一响就冲。
姜离,把陷阱区的触发时间提前两小时。
你疯了?姜离拍桌站起,钢笔啪地断成两截,赵刚那老狐狸肯定设了埋伏!
所以才要他觉得我疯了。陈牧扯下墙上的狼皮披风披在肩上,金属搭扣咔嗒扣紧,夜影已经跟着信鸽回去了,小明在砖窑第三间破屋,墙角有个老鼠洞——他指了指自己耳朵,刚才听见夜影的叫声了吗?
短三声,长一声,是确认位置。
姜离突然闭嘴了。
她想起三天前陈牧用信号弹震慑赵刚时,也是这样,每一步都像算好了对方的心跳。
次日黎明,陈牧踩着霜花往废砖窑走。
他怀里揣着假地图,是用烤焦的树皮画的,上面标着藏粮点——其实是二十颗爆裂弹的位置。
砖窑外的雪地上有新鲜的脚印,七双,分布在窑顶和两侧。
陈牧数到第七个鞋印时,窑门吱呀开了,赵刚的副手老周探出头:陈老板,咱们老大在里头。
窑内比外头更冷。
小明被绑在烧砖的土堆上,嘴上塞着破布,眼睛肿得只剩条缝。
赵刚坐在翻倒的砖堆上,手里把玩着陈牧的信号枪:陈兄弟,这地图要是真的——
砰!
信号弹的红光突然炸亮屋顶。
几乎同时,西边传来林晚晴的喊杀声,东边是小虎的咆哮。
赵刚猛地站起来,信号枪当啷掉在地上。
陈牧已经冲到土堆前,匕首寒光一闪,绳子断成两截。
跑!他把小明推向窑门,转身时看见老周举着枪冲过来。
夜影的黑影从窑顶扑下,利爪划开老周的喉咙,血溅在陈牧脸上。
撤!赵刚吼了一嗓子,抄起地上的信号枪就往外跑。
陈牧摸出兜里的遥控器,拇指重重按下。
第一声爆炸在废砖窑外响起时,赵刚的人正往陷阱区跑。
爆裂弹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铁蒺藜像暴雨般落下,扎穿了三个人的小腿。
林晚晴的队伍从土坡上冲下来,军刺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喊杀声震得积雪簌簌落。
小虎从东边的雪堆里窜出来,一口咬断了机枪手的手腕。
夜影则像道黑色闪电,专挑拿枪的人扑,每一次腾跃都带起血花。
赵刚跑在最前面,羽绒服后襟被夜影抓出三个洞。
他踉跄着翻过土坎,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看时,是截生锈的铁丝,连着埋在雪里的触发式地雷。
轰!
气浪把赵刚掀出去两米远。
他趴在雪地里咳嗽,嘴里全是血。
模糊中看见陈牧站在爆炸的火光里,狼皮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林晚晴,还有叼着小明后领的小虎。
赵哥。陈牧蹲下来,把染血的信递过去,我让人给你治伤。他指了指远处的营地,两辆马车正往这边过来,车斗里堆着药箱和毛毯,但得把话说明白——这世道,单打独斗活不下去。
赵刚想骂,却咳出一口血沫。
他看着陈牧让人把自己抬上马车,看着对方往自己兜里塞了张纸条,墨迹在雪光里清晰:愿共饮一杯,便来曙光城;若要再战,我奉陪。
战斗结束时,朝阳正爬上围墙。
姜离手里攥着截没烧完的信:你故意放他回去?
赵刚背后有二十多个兄弟。陈牧擦着军刺上的血,刀锋映出他泛青的下眼睑,杀了他,那些人会发疯;留着他,他们得想想——是跟着个总吃败仗的老大,还是跟着能护他们周全的。
姜离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以为你只懂打打杀杀。
陈牧没接话。
他望着远处被马车拉走的赵刚,望着曙光营地方向升起的炊烟,突然听见小虎的低吼。
顺着狼的视线看过去,营地门口站着个穿灰棉服的身影——是苏若雪,正踮脚往这边望,手里举着个油纸包,大概是热乎的烤红薯。
该回去了。陈牧把军刺插回刀鞘,拍了拍小虎的脑袋。
他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对姜离道:让老王盯着医疗棚,赵刚的人可能会派探子。
知道了。姜离转身要走,又顿住,对了,赵刚的副手李三今早进了他的帐篷。
那小子以前是混地下拳场的,下手比赵刚还狠。
陈牧的脚步微滞。
他摸出兜里的水果糖,这次剥了糖纸含进嘴里。
甜意漫开时,他听见北边的风里传来隐约的引擎声——不是他们的巡逻车,是更粗重的柴油发动机。
雪地里的血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了。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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