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沈一书传 > 7.离乱从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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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良储仰着脸,闭着眼睛回忆良久,“我祖母乃是大玄国的长公主,为我程家带来了无上的荣耀,也带来了无尽的痛苦。我父亲从年轻时起便贪恋女色。”他突然歪嘴轻蔑的一笑,“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无非是多娶几房妻妾罢了,大不了偷偷去妓院解决。可偏偏我祖母要为他指婚,指的还是她挚友之女,就是我的母亲。”

“开始的几年过的还算安稳,没过多久又有了我,祖母十分开心。”程良储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可是父亲毕竟本性难移,老实了没多久就又开始招蜂引蝶,连府中的丫鬟、巷子口的寡妇都不放过。祖母知道后碍于挚友的面子,叱骂了父亲,将父亲关了起来,不允许纳妾,更不可能让他与妓院这种词眼有任何联系。父亲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母亲,在母亲怀上妹妹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母亲的房中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程良储开始缓缓地踱步,腰上挂着的青色玉佩随着主人前后摆动着,“后来有一次,因为一点小事,父亲动手打了母亲。我那懦弱地母亲啊,没有反抗,也没有去祖母那里哭诉,而是选择忍耐,就连挺着大肚子去祖母那里请安时都会刻意画上浓妆来掩饰脸上的淤青。”程良储难得轻叹了一声,“当时如果反抗了,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吧。”

良久,程良储继续道,“那次之后,父亲便经常责打母亲,有时为了一点小事,有时甚至没有任何缘由。每次母亲都是遍体鳞伤地抱着我哭,连哭都不敢太大声音。”

沈一书觉得程良储的母亲很可怜,想起沈三小姐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都是由于太过善良与老实,而落个被别人拿捏自己的命运的下场。

“妹妹降生不久,祖父祖母也先后去世,父亲就像个被解除了封印的恶鬼一样。”程良储继续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父亲经常会把母亲关到这里来殴打,还把我拽来旁观。”

沈一书皱紧了眉头,无法想象当时的画面,一个幼儿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肆无忌惮地虐待自己的母亲。“你爹......当真是个禽兽。”

“禽兽?啊哈哈哈!”程良储彷佛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夸张的大笑了起来,“那简直是侮辱了禽兽二字!他所做的事情连禽兽都不如!”

程良储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下活到了十岁,我想要救母亲,想要她不再那样惨叫。我认为自己长大了,有了保护母亲的力量。现在想想真是太天真了...御女无数的父亲感觉乏味了,便将他那双脏手伸向了我。”

沈一书震惊地抬起了头,窗外的光线逐渐黯淡下去,那几根野草也不再随风摆动,只蔫蔫的耷拉着。

“我企图挣脱,可惜没用,十岁的我根本不足以在力量上与他抗衡。”程良储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我又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六年,直到有一次,我看到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用当年看着我的眼神,看着我刚十岁的妹妹!”

程良储似乎是想到什么怒不可遏的事情一般,突然随手抄起来旁边的一个陶土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陶土的碎片溅起老高。这一摔把沈一书吓了一大跳,一动不敢动生怕刺激到程良储。

“所以,当他再一次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程良储喘着粗气,胸口起伏,“我嘴里含了一柄小刀,趁他不注意,切了那个狗东西的家伙什儿。哈哈哈哈哈!两条腿全都是血!”

“你说说,精彩不精彩?嗯?”程良储又将他那满是阴霾的脸凑到了沈一书的面前,状似疯癫,口鼻中的热气带着一股血腥味喷到了她脸上。

沈一书害怕得向后仰了一下,“那你,你又为什么要把丫鬟送到你爹那去?”

“就算没有了那话儿他也有办法,木头啊、纸筒啊、线轴...他爱如何便如何,我只管送,不管善后。”程良储歪嘴一笑,邪魅至极,沈一书只觉得后脊发凉,这是恶鬼生出的恶魔吗?

“反正我母亲也死了,杀了他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你母亲,不是活着吗?”沈一书想起午宴时程夫人那对一切都漠然的模样,不禁问道。

良久,程良储背过身子答道,“那是我母亲的镜偶。”

又是这个词,到底什么是镜偶?沈一书想问,但是打心底里认为这一定是个十分危险的词语,只盯着程良储的背影,久久不敢张嘴。

“唔...”恰逢此时,沈一书觉得怀里的绿芙微微动了一下,她欣喜若狂,双臂抱紧了绿芙,用手去抚摸她苍白的脸颊。

“已经到时辰了吗?”程良储侧头去问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名仆妇。

“回少爷,戌时三刻将至。”仆妇不敢多说一句话,上前答话完毕便又赶紧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了。

“很好,沈小姐一定好奇到底什么是镜偶。良储这便为你演示一番,去准备东西。”程良储一挥手,那仆妇不知从何处掏出来几坛酒、一大沓黄纸、一包衣服并点燃的若干蜡烛摆在了靠墙处一个供桌上,旁边还立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木头的架子,样式十分古朴陈旧。

沈一书顿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哥哥,你在干嘛?”地牢的门突然间被打开,程叶叶那小小的身躯出现在门口,沈一书已经习惯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只得侧头躲避。

“叶叶,你怎么跑来了?”程良储转头看到门口的程叶叶,眼神关切的问道。

“我见哥哥许久不来,便出来寻你。”程叶叶上前两步仰头看着程良储,撒娇地说道,眼睛里含了一汪水。“你果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