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书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从镜子里面挣扎出来一个“人”，就像破了一层膜一样边撕扯边向外爬。
这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爬出来的是一具尸体，绿芙的尸体。
“绿芙”穿着沈一书那套胭脂色的礼服，脸色惨白如纸，无一丝血色，喉头中好像有东西一样“嗬嗬”不止。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出来后趴在地上像一条鱼一样，大口喘着气，四肢不受控制的扭动着。
良久，“绿芙”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棕褐色的液体，恶臭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味儿。
那个样子，沈一书只想到了两个字，僵尸。
“去吧。”程良储俯视着地上蠕动的“绿芙”，下了命令。
“绿芙”收到了指令，扭头去看香炉里的匕首，勉强坐直了身子，不顾身下那一滩恶臭的黏液，伸手去拔匕首。
沈一书感受到了一丝恐惧，撑起身子想要去阻止“绿芙”，无奈又被仆妇给按了回去。这一来一回不知怎么激怒了一旁的程叶叶，她抬手又给了沈一书一巴掌，恶狠狠地对仆妇说道，“没用的东西！连一个小女孩都摁不住吗？摁不住不会用脚踩住吗！”
仆妇被呵斥的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倒了沈一书，再用脚底踏上了她的脸，进一步的限制了沈一书的活动。
沈一书被踩的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抬头看着前方的动向。
“绿芙”此时已经拔出了匕首，高高的举了起来，一缕寒光映着她那空洞且无神双眼。
“不要！！！！”沈一书不住地哭吼着，乞求道，“你杀了我，求求你！不要杀绿芙！我用我的命换她的好不好！”她顾不上被拽住的双臂和被踩住的脸，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匍匐，企图离昏过去的绿芙近一些，再近一些。
终于，再努力一点，再用力一些，她的脸就可以贴到绿芙苹果似的脸蛋了。
烛光摇曳，“绿芙”手的匕首从高处落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鲜血高高溅起，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沈一书的嘴唇上、眼睑上、脸上。
绿芙小小的身躯上，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地流着，生命随着那些血液一点点流出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沈一书浑身颤抖，绿芙那浅浅的酒窝仿佛还在眼前，一股极大的悲伤席卷了她的全身，无法接受那个从头至尾都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就这样被草率地杀掉了。
沈一书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梦醒之后就可以没有这么心痛了。
“你问为什么？”许久未开口的程良储说道，“因为这是母亲教我的，只有由镜偶杀掉本体，它才会听从操纵者的命令。”说着向前踱步，停在了沈一书的面前，蹲了下来，用他那双曾扶着她下马车的手捏起沈一书的脸。
“我的第一个镜偶是我的母亲。”程良储的眼神中有悲戚、有癫狂、有落寞、更多的则是困惑。“她把匕首递给我时，我以为她要我去杀了那个畜生，没想到......她把仪式教给我的代价，是以身入局。”
程良储甩开沈一书的脸，站了起来，一脸的鄙夷，“之前的那些蠢女人，多的是求饶、哭泣，甚至还有想用色相引诱的。要不是叶叶怀了我的孩子，对外需要个替身来做孩子的母亲，我是绝不会让她们踏进程府的，没的脏了我的地方。哼，前几次都没有成功，尸体被焚化后，我将她们的镜偶退回了本宗。若不是没了人选，哪会轮到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程良储顿了顿，轻哼了一声，“不过，像你这样为一个贱婢求死的，还是头一回。”
“她不是贱婢。”沈一书哽咽。
“嗯？”没想到沈一书还能出声，程良储明显一愣。
“绿芙不是一个贱婢！！！！”沈一书似一头被铁链拴住了四肢的困兽，满脸鲜血地吼道，不顾被困住的双手，用力地抬起头和上身。她可以忍受程叶叶的掌掴，可以忍受踏在自己脸上的鞋底，也可以忍受被程良储称为卑贱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忍受自己在这异世最亲的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屠杀。
仆妇感觉沈一书的力量突然大了起来，险些拽不住她，手上不自觉地加了力道，指甲都要陷进沈一书的皮肤里了。
程良储被眼前满脸鲜血并且步步紧逼的沈一书唬住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用脚绊倒了香炉，香灰及未燃尽的黄纸泼洒了一地。程良储回头察看的工夫，沈一书已经追到了面前，仆妇使出全身的力量竟然未能与之抗衡。
程良储终于慌了起来，他看到了沈一书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和不死不休的决绝。
“快！去，去杀了她！杀了她！”程良储对一旁已经站起身来的的“绿芙”下达了命令。
“哥哥？”程叶叶突然失声叫了起来，“哥哥，火！你身后！”
程良储回头，这才发现刚刚踢倒的香炉，带起了一片火星，飘到了那些未燃烧的黄纸和衣服包裹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时那些黄纸已经化身一簇簇火舌，贪婪地舔舐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愣着干什么！杀了她！！”程良储顾不得周围的阵阵热浪，眼神癫狂，再次催促“绿芙”。
“绿芙”举着匕首向沈一书踱步，停在了她面前，双手握住匕首就要向心脏扎去。
沈一书想，绿芙的死其实是自己间接造成的，要是当初没有强迫她喝下那晚酸梅汤，也许现在还活着。好吧，我死了也好，死了可以不要这么痛苦，说不准还有几率能够回家。这样想着，沈一书逐渐放弃了抵抗，她只想再看一眼绿芙，哪怕是她的镜偶也好。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沈一书小声呢喃，微笑着看着“绿芙”，眼泪划过她满是血的脸庞。
“绿芙”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空洞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光。
“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