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皱的灰布，裹着西市的窄巷。
林昭的鞋底碾过碎瓷的轻响在巷中荡开，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呼吸突然滞了半拍——他数过，从老槐树下到这里，这道影子已经跟了十七步。
“来了。”他喉间溢出极轻的气音，指尖在腰间短刃的缠绳上摩挲两下。
三年前刑堂里，莫十三就是用这双沾着玄铁碎屑的手，在证物上刻下他的名字。
此刻那铁锈味混着晚风钻进气鼻，比记忆里更浓。
林昭突然侧身闪进左边窄巷，青石板墙在身侧压出逼仄的阴影。
他反手抽出短刃时，腕骨擦过砖缝，凉得刺骨——这是他在武库熔炉里淬了七遍的精铁，此刻正渴望见血。
“当！”
金属交击声炸响。
莫十三的短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里，刀背架住林昭劈来的短刃，虎口震得发麻。
林昭借势旋身，刀锋顺着对方手腕滑下，“嗤”地割开粗布袖口，露出一截泛青的腕骨——上面暗红的印记像条扭曲的蛇，正是青岚宗执法堂的烙痕。
“果然是你。”林昭瞳孔微缩，三年前刑堂上那道佝偻的背影与眼前这人重叠。
莫十三的小眼睛眯成两道冷缝，突然甩脱被割破的衣袖，反手从腰间抽出短弩。
“咔——”
三根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带起破风的尖啸。
林昭本能地要躲，却在退后半步时顿住——他想起武库药田里新熟的雾灵草，清晨刚浇过水的药田总浮着层淡白雾气。
他指尖快速掐了个诀，藏在袖中的玉牌微微发烫，刹那间窄巷里腾起一片朦胧白雾，将弩箭的轨迹搅得模糊。
第一支箭擦着他耳尖飞过，刮落几缕碎发；第二支钉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火星；第三支擦过他左肩，在粗布外衣上划开道血口。
林昭借着雾气掩住身形，脚尖点地跃上屋檐，瓦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青岚宗的狗，倒还记着追我。”他俯视下方，雾气里莫十三的身影成了团模糊的黑，“吴崇文给了你多少好处？”
莫十三仰头盯着他，短弩在掌心转了个圈，又摸出把淬毒的匕首：“林小友倒是会藏。
三年前废了脉还能活到现在，倒是出乎老子意料。“他说着突然冲上来，匕首在墙上划出刺目的火星，”但今天，你得把命留在这儿！“
林昭早有准备。
他反手从怀中摸出把种子——那是武库药田里新育的影藤，遇血即生。
他屈指一弹，种子顺着屋檐缝隙落向莫十三脚边。
几乎是瞬间，墨绿的藤蔓从砖缝里窜出来，像活物般缠住莫十三的脚踝。
“什么鬼东西！”莫十三惊喝，挥刀去砍，可藤蔓越砍越粗，转眼间已缠到他小腿。
林昭借势跃下屋檐，短刃抵住他咽喉：“谁让你来的？
吴崇文？
还是刑堂那老东西？“
莫十三脖颈青筋暴起，嘴角却扯出抹阴笑：“你以为...你查得到？”他突然剧烈挣扎，影藤被扯得发出“吱呀”的响，“玄铁...不能...不能...”
话音未落，他喉头突然溢出黑血。
林昭瞳孔骤缩——莫十三竟自断了心脉！
他连忙扣住对方手腕探脉，只觉脉象如散沙般再聚不起半分。
“玄铁...不能...”莫十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被血沫堵在喉间。
林昭松开手，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直到彻底静止。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林昭蹲下身翻找遗物。
莫十三腰间的牛皮囊里有半块火漆印的密信，他展开时，月光刚好漫过纸页——“速查玄铁残件下落，林昭若得，格杀勿论。
吴崇文“。
“吴崇文...”林昭捏紧信纸，指节发白。
三年前被逐时，这位内门首座亲手将他的经脉震碎；如今他不过刚摸到玄铁的边，对方便急着灭口。
他站起身，将密信收进武库。
月光下，玄铁碎片在怀中发烫，那是他从莫十三身上搜出的——原来这老贼不仅跟踪，还想截胡。
林昭摸了摸碎片上的纹路，三年前被诬陷偷窃的“玄铁”，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既然你们怕它现世...”他抬眼望向青岚宗所在的方向，那里的山影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那我偏要让它重见天日。”
远处废弃酒坊的窗棂突然晃了晃，一道黑影从后墙翻出，脚尖点地时带落几片碎瓦。
林昭眯眼望去，只来得及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牌——是青岚宗外门执事的标记。
“有人报信了。”他低声自语，将玄铁碎片贴身收好。
晚风送来铁坊方向的锻铁声，“得尽快了。”
他跃上屋顶，最后看了眼巷中莫十三的尸体。
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像道被斩断的锁链。
林昭摸了摸腰间的短刃，转身朝铁坊方向掠去——铁娘子说的百炼钢还在等他，武库的熔炉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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