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跃下最后一截断墙时,铁坊的火光已穿透夜色撞进瞳孔。
“来了?”铁娘子的声音裹着熔炉的嗡鸣飘来。
她正弯腰往炉口添炭,粗布短打浸着汗渍,发梢沾着铁屑,见他身影晃进门,随手抛来块浸了水的粗布,“擦把脸,百炼钢在砧子上。”
林昭接过布帕时触到她掌心的老茧——这女子锻造时的手比刀剑还稳。
他抹了把脸,玄铁碎片在怀中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三天前他在破庙救了被地痞围堵的铁娘子,她翻着父亲留下的锻造手札说“你这玄铁缺个伴”,于是今天他带着莫十三身上抢来的残片,她备好了家传的百炼钢。
“开始?”铁娘子抄起长钳,炉中炭火“轰”地窜起半人高,映得她眼尾的伤疤泛着暗红。
那是三年前青岚宗弟子砸了铁坊时留下的,他记得她当时咬着牙说“铁匠的火,灭不了”。
林昭摸出玄铁碎片,金属特有的冷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
碎片表面的纹路突然泛起幽光,像活了般爬向熔炉——那里,百炼钢已熔成赤红的浆水,在陶瓮里咕嘟作响。
“放。”铁娘子的声音沉了几分。
他将玄铁往瓮口一送,异变陡生!
熔炉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玄铁碎片与钢水仿佛两头相斗的兽,钢水翻涌着避开碎片,在瓮壁撞出灼热的火星。
林昭瞳孔骤缩——三天前他在武库熔炉里试过单独熔炼玄铁,那时符文明明温顺如眠兽,怎么和百炼钢放一起就
“符纹不对!”铁娘子踮脚凑近炉壁,指尖划过那些他亲手刻上的阵纹,“你刻的是普通锻兵阵,但玄铁...”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里闪过惊色,“这铁在挑阵!”
林昭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昨夜武库里突然浮现的残影——那个穿黑袍的老者,铸刀时指尖绕着银芒,每道符纹都随着呼吸的节奏流转。
当时他只当是武库的传承记忆,此刻却如闪电劈过脑海。
“调整呼吸!”他脱口而出,右手按上胸口的玉牌。
武库的暖意顺着经脉窜遍全身,锻骨境第七重的内力在丹田凝聚成线,他跟着记忆里黑袍人的节奏吐纳,每吸一口气,便有一缕淡金色的气丝从指尖溢出,缠上熔炉。
铁娘子的钳柄“当”地砸在地上。
她看着林昭指尖的金芒没入炉壁,那些原本暗哑的符文突然亮如星子,玄铁碎片与钢水的争斗声渐渐弱了——碎片沉进钢水,像块石头坠入静水,却在接触的刹那激起刺目的白光!
“合了!”铁娘子扑过去抄起长钳,陶瓮里的金属浆水已变成诡谲的墨色,泛着幽蓝的光。
林昭盯着那团浆水,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武库的力量干预外物,原来所谓“成就系统”,从不是被动等待,而是要他主动去...
“接刀!”
铁娘子的喝令打断思绪。
她将浆水倒入早已备好的刀模,火星四溅中,林昭抄起浸了寒潭水的湿布裹住刀模。
烫手的温度透过布料灼得掌心发红,他却咬着牙不肯松——这是他的刀,第一柄真正属于自己的刀。
刀模冷却的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铁娘子用铁锤敲开陶壳时,林昭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低喘。
刀身乌黑如夜,刃面却浮着若隐若现的金纹,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他伸手去握,刀柄处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玉牌在胸口剧烈震动,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一片混沌虚空。
“九渊传承者。”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昭猛地转身,看见个穿古式战甲的男人,铠甲上的纹路与玄铁碎片如出一辙。
男人的脸被雾气笼罩,唯余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若欲证真,必先承劫。”
“承什么劫?
九渊到底是什么?“林昭冲过去,手却穿过男人的身体。
虚空开始崩裂,男人的声音被撕碎成碎片,“玄铁之源...天陨所藏...记得...断鸿...”
“等等!”林昭踉跄着伸手,再睁眼时已回到铁坊。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刀,刀背处不知何时多了行细如蚊足的铭文——“九渊·断鸿”。
“这刀...”铁娘子的声音发颤,她伸手想碰,又在离刀三寸处缩回,“我铸了二十年兵器,从未见过这样的纹路。
它...在呼吸。“
林昭握紧刀柄,刀身果然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活物的心跳。
他想起幻境里的话,喉结动了动:“它有名字,断鸿。”
铁娘子突然转身走向柜台,粗布裙角扫过满地铁屑。“早上有人留了信在门口。”她抛来个油布包,“没留名,但封蜡上的纹路...”她顿了顿,“和你那玄铁碎片上的有点像。”
林昭撕开油布,里面是张地图,北境山脉的某处被红笔圈了个圈,背面八个字力透纸背:“玄铁之源,天陨所藏。”
窗外传来晨鸡打鸣声。
林昭将地图塞进怀中,断鸿刀在鞘中轻鸣,像在应和他翻涌的杀意。
吴崇文的密信还在武库里躺着,青岚宗的山影还在城外蛰伏,但现在的他,有了刀,有了线索,有了...
“我要出城。”他看向铁娘子,“可能要些时日。”
铁娘子弯腰收拾工具,背对着他道:“铁匠铺的火一直烧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突然提高,“对了,今早听茶棚老张头说,城东南的擂台赛要开始了。
听说头名能拿玄铁残片当彩头——“她转头时眨了眨眼,”你说,那残片会不会和你的有点像?“
林昭摸着断鸿的刀柄,嘴角扯出抹冷硬的笑。
晨雾漫进铁坊,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刀。
“该让某些人,看看当年的废徒,现在能走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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